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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他执着过一辈子的人,姜言惜又是为了救他才自投罗网的,他于心何忍!

姜言惜不管是在封朔手中,还是在封时衍手中,都不会好过,所以他才联系了前朝旧部,想让姜言惜跟随他们躲去关外,远离这权利的漩涡。

信是在渝州写的,除了他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他不知封朔是从何怀疑上他的,未知的恐慌让他后背冷汗如出浆,顷刻间就浸透了里衣。

封朔居高临看着他:“看在那几百条人命的份上,只要你坦言,本王绝不追究。救走惜嫔的前朝余孽,究竟和你有没有干系?”

他在军中号称“活阎王”,周身气势一出,确实不是陆临远一介书生招架得住的。

陆临远因为伏跪的姿势撑在地上的手都不自觉地有些轻颤,他借着再次叩首将手上的颤抖遮掩过去:“望王爷明察,卑职对惜嫔被救走一事也一无所知!”

封朔半眯起眸子:“听闻陆大学士如今在京城过得甚是艰难,你不妨下去好好想想,再决定要不要同本王说实话。”

陆临远在府衙多次立功,犯下大错有实证的仅上次,此番他虽怀疑前朝旧部涌入西州跟陆临远有关,但这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封朔早料到不可能轻易从陆临远口中问出什么,今日召见他,一是为了诈他看能不能诈出个结果,二是为了寻个由头先把他关起来。

他马上要着手对付兴安侯,就算前朝旧部潜入西州城跟陆临远有没有关系,以陆家和兴安侯的交情,兴安侯又是被陆临远规劝过来的,未免意外,他都得确保不能让陆临远通风报信。

陆临远被府兵带下去看押起来后,封朔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收回目光继续处理公文。

再过半个时辰,吉祥客栈那边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吉祥客栈地处城东,是西州城最好的客栈。

自兴安侯道西州后,吉祥客栈便一直是被包下了的,从不接待外客。

客栈门口便是大街,沿街都是摆摊的小贩或担着货担叫卖的货郎。

大雪虽一直在下,但街上人来人往,积雪很快被踩化,裸露出铺街的青色石板。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骑在狮子骢上的人身后猩红的披风在冷风里一扬一扬的,狮子骢到了客栈门口才被勒住缰绳,这才看清,马背上的是名女子。

“县主回来了!”客栈门口的守卫忙上前去牵马。

杨筝翻身下马,挂在额前的眉心坠也跟着轻晃了几下。

那坠子是玛瑙制的,朱砂红的色泽衬得杨筝肤色如雪。

她扫了一眼大街,眸色骤变。

不对劲儿!

今天下午在这条街在摊位里做生意的、逛街卖东西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男子,竟全无女子或孩童!

杨筝把缰绳递给迎上来的护卫时,便问:“我爹在哪儿?”

护卫没发现异常,恭敬道:“侯爷在房里。”

杨筝拨开护卫便往客栈里面去,进门就发现了几张生面孔,杨筝眉头皱得死紧。

几名前朝旧部发现杨筝眼里的敌意,也虎视眈眈盯着她。

兴安侯身边的常随出来唤了声“县主”,才让那几人收敛了敌意。

杨筝努了努嘴角问:“这些是客栈里新招的伙计?见了我也不知道行礼,一点规矩没有!”

语气骄横,仿佛只是个被惯坏的世家女。

兴安侯跟方芷接头一直是瞒着杨筝的,常随正愁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些人,杨筝一问,他就顺着杨筝的话道:“县主息怒,老奴会调教这些奴才的。”

杨筝哼了一声,对常随道:“本县主饿了,赶紧给我送些吃的到房里来!”

楼下几名前朝旧部已然把她当成了个骄横无脑的大小姐,没把她当回事。

上楼后杨筝敏锐地发现一个房间门口有人看守,她没作声,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常随很快带着客栈的店小二给杨筝送了吃食上楼,杨筝支走店小二后,让贴身丫鬟关上门,抽出匕首抵住常随的脖子,森然狠辣的语气跟在客栈楼下的骄横模样判若两人:“客栈楼下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面房间里又是什么人?”

常随对杨筝毫无防备,冷不防脖子递上一把尖刀,也吓得不轻,“县……县主,您先把刀放下……”

杨筝低喝:“混账东西,想活命就快说!客栈外面全是杀手,你以为能在地州地界部署这些杀手的还有谁?”

杨筝一句话,把常随的胆子也给吓破了,兴安侯的谋划他再清楚不过,若是辽南王知道了他们有异心,要对他们下手,这是西州,在辽南王的地盘,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常随一股脑把兴安侯跟前朝旧部的计划全说了。

杨筝听完,气得重重把匕首拍到桌上,“父亲当真是糊涂!”

常随道:“侯爷也是想为您出口气……”

“我巴不得辽南王另娶他人,我爹替我出什么气?”杨筝急得脑仁儿疼。

常随哑口无言,兴安侯答应跟前朝旧部合作,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想自己为王的心思在里边。

他道:“我这就去安排马车,送您和王爷出城。”

杨筝冷笑:“外边那些人把客栈盯得死死的,只怕马车还没跑出这条街,就被箭射成个筛子了!”

常随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

杨筝道:“为今之计,只能我们自己抓了这些前朝乱党,把人献出去!让厨房备饭,在饭菜里下迷药!”

直接绑人还会打草惊蛇,不如用药来得快。

常随立马下去安排人手。

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客栈后厨早就开始烧饭,前朝旧部知道兴安侯现在跟他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对兴安侯的人并不设防,等饭菜上桌,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一个个胡吃海塞,没过多久就纷纷被迷倒。

守在姜言惜房门口的两名守卫看到楼下的同伴纷纷倒下,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然而他们势单力薄,也很快被杨筝派人绑了。

房门被一脚踢开的时候,正在房里因身世而暗自垂泪的姜言惜也被吓得一哆嗦,她看着脸色如霜的杨筝,本能地害怕:“你是谁?”

杨筝扫了她一眼,吩咐左右:“绑了。”

很快就有人上前绑了姜言惜,她想叫嚷着喊救命,又被堵了嘴。

一直在房里的兴安侯听到两名护卫被绑的动静,出房门就看到姜言惜也被绑了。

兴安侯眼皮一跳:“筝儿,你这是做什么?”

杨筝怒不可遏:“还不是父亲你做的糊涂事,再不把人交出去,咱们怕是得死在西州了!”

兴安侯还没反应过来杨筝话里的意思,他的常随就一副大难临头的神色道:“侯爷,辽南王已经查到咱们头上来了,客栈外全是杀手!辽南王这是想直接做了您,接管渝州!”

兴安侯也被封朔的雷霆手段镇住,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怎么可能,西州城内这么多人,他便是挨家挨户盘查下来,也得数日……”

几天时间足够他拿到藏宝图,大不了实在瞒不住了,他再转头来个贼喊追贼,把前朝旧部卖了便是,回头再去寻宝藏。

他以为至少封朔会派人前来试探周旋,他都想好了打太极的说辞,怎料对方直接安排了一场罗网般的绞杀。

他哪里知道,西州城经过前两次全城搜查后,现在的西州城每五户人家为一伍,设伍长;十户人家为什,设什长。但凡官府查人,百姓们相互监督、检举,若知情不报,十家连坐。

只需一道搜查的命令下去,不到半日就能出结果。

杨筝不愿再同兴安侯多费口舌,怒道:“父亲不妨自己出门去瞧上一瞧,便知我说的是不是假话了!”

兴安侯好歹也从军多年,在客栈门口往外一瞧,就知道杨筝所言非虚,惊得后退半步,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

他追悔莫及,长叹:“是我小瞧了辽南王,是我小瞧了他!此番……便是把前朝公主一党交出去,只怕辽南王也不会放过我们……”

“筝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杨筝冷静得出奇:“把渝州也一并交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交出渝州,就等于交出兵权,她们对封朔再无威胁。

兴安侯上午还做着当土皇帝的美梦,现在就得被迫交出兵权,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给呕出病来,卧床不起。

邢尧带消息回来时,封朔还颇有几分意外。

池青啧了两声:“这个兴安侯县主,倒是比她老子还强上三分。在你动手前,主动把人交了出来,推出一个替死鬼说兴安侯一直被蒙在鼓里,转手又献上渝州,好一招弃车保帅。”

他们若跟封朔来硬的,丢了性命,就什么也没了。

用这么一个下策中的上策,既能保住性命也不至于失了颜面,还替封朔把不追究她们的理由都想好了。

封朔没搭理池青,问邢尧:“前朝乱党都落网了?”

邢尧抱拳道:“还有一个女游医没找到人,据兴安侯那边的人说,女游医下午出门后一直没回去,守在女游医家附近的人也没瞧见她出没。”

封朔说:“尽快把人拿住。”

“属下领命。”邢尧说完就匆匆离开,继续去寻女游医。

几件棘手的事都尘埃落定,池青心情极好地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边剥边问:“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位前朝公主。”

封朔嗓音淡淡的:“用她和新帝换三千石粮食,你说新帝肯不肯?”

橘子有些酸,池青鼻子眼睛都快皱一块儿去了,却又因为吃惊一双眼瞪得老大,颇为喜感:“勒索完新帝还给人家送一把枕边刀回去?!”

他嘶了一声:“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