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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轻笑一声,低头吻她的头发:“我错了。”

“要不要练习一遍?”

凌妙妙顿了顿,刷刷写了一行字,撂了笔,开始自顾自玩手指。

“嗯。”她点头。

慕声低头一看,纸上只写了五个字:“我讨厌子期”。

慕声的脸色微有苍白,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一会儿要说的话,记得了吗?”

“……”他不做他语,另抽一张纸,更加工整地誊抄一遍,落款之前空下两行,将笔塞在她手上,“好好写。”

“喔。”她乖乖地抽回手去,交叠在腹部,睫毛轻颤。

凌妙妙抿抿嘴唇:“好好道歉。”

他的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握住了她的手,“休息一下,吃饭才会有精神。”

他不知她为何对道歉执念如此深沉,漫不经心地哄道,“我错了。”

“我不想睡觉。”她强撑着精神,玩他衣服上钉的几颗黑色玉珠。

她咬着牙,写得比刚才还潦草敷衍。

凌妙妙微眯眼睛,开始哈欠连天。这便是情蛊的副作用,一天到晚精神不济。少年将手伸到她背后,不顾她挣扎,将她拦腰抱起,安顿在床上。

“我恨子期。”

“那便不要了。”他眸漆黑润泽,半晌才抿唇,承诺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再抽一张纸。

“不要了。”她扬起下巴摇头。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如此耐心的时候,仿佛只要她不喊停,这个游戏就会无限循环下去。而他毫无怨言。

“……”他握住她的弯起的垂髻,征询地看着镜子,“再来一遍?”

笔给她,她都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先道歉。”

凌妙妙对着镜子审视辫子,满脸挑剔:“扎得比我还歪。”

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撩开她的头发,吻落在她耳垂,语气中带上几丝偏执的委屈:“……可我真的喜欢你。”

他梳了一刻钟的髻还嫌短,扎上缎带的时候,手都有些发颤,好在他扎自己的发带还算熟练,最后的蝴蝶结打得漂亮凌厉。

“啪……”

香炉中烟雾缭绕上升,安静得可以听见室外叽叽喳喳的鸟鸣。

她将笔摔了,墨汁飞溅,似乎觉得摔了还不过瘾,捡起来抓在手上,松鼠掰坚果似的鼓起腮帮子,掰了几下,没掰断。

他不舍地放开她:“好,扎头发。”

慕声将笔接过来,在手里咔嚓咔嚓,折成几段摊在她面前,水润的眸子望向她:“消气了么?”

凌妙妙偏头,指尖哒哒点着镜子:“扎头发。”

凌妙妙瞪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想把他也跟笔似的掰断了。

少年唇角微微弯起,只一下,吻落在她头发上,旋即蹲下,他单膝着地,亲吻她的侧脸。

他又从笔架上捡了几根狼毫一字排开,混不在意:“不够的话,我再帮你折几根……”

“嗯,那我也喜欢。”镜中人脸上骤然转晴,笑弯了眼睛,“我也喜欢。”

凌妙妙未及听完,骤然扑到他怀里,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将人紧紧摁在怀里,她又踢又打又挠,牙上用了几分力,咬得他衣服里洇了血丝。

“真的。”

肩上的痛感猛地传来,他眸中滑过异样华光——

“真的?”

这一刻她才像她,外柔内刚有脾气的凌妙妙,尖牙利齿,抓住机会就要反将一军……这一刻,他的心也刹那间活泛过来了,随即是深重的酸涩和茫然。

他骤然僵住,搁下梳子,牵起她几缕发丝轻嗅,眼神迷蒙:“我没有不喜欢……从前都是骗你的。”

阳光落在她栗色发顶上,碎发都像像是被镶了暖融融的金边,她伸手打落了他的竹蜻蜓:“因风而上、听天由命才像蜻蜓,风大风小都会干扰,你用符咒控制着它,就将它变成一个傀儡了,跟别的傀儡又有什么不同?”

“子期不喜欢。”她愤愤道,“我也不喜欢。”

原来越沉沦越空虚,他想念的,始终是她。

他低眉望着梳子,微有迷惘:“你从前一直用它梳头。”

蜻蜓和傀儡,终究是不同的。

他骤然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他梳子上沾的梳头水,栀子的香气浓郁。

他冷静地抱着她,黑眸闪动,微不可闻,“是我错了。”

“不要这个味道。”她捏起鼻子。

怀里的人一顿,不挣了:“你,一会儿去把野鹅放了。”

“什么?”他的动作微微一顿,黑眸望向镜中。

“……嗯。”

“我不要这个。”她忽然挣了一下。

她顿了顿,闷闷道:“再写一张。”

镜中女孩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小鹿般的杏眼好奇地看,乖顺得像个娃娃。

“……”他低下头去,凌妙妙的杏子眼也在望着他,眨了眨。

慕声握住她柔软的发髻,拆了,随即拿梳子沾了一点梳头水,有些生疏地理顺她栗色的长发。

他铺开纸,抄了三遍,字字句句,已经烂熟于心。

慕声无声地贴近了她,妙妙惊异地回头,似乎有些不明白镜中人怎么能出现在现实中。

落款前空了两行,凌妙妙从他手中夺过笔,趴在桌上敲下大红章。

她的指尖描摹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少年的脸,随即点点镜面:“你,你帮我。”

“爹爹,我喜欢子期,我愿意嫁给子期。”

凌妙妙低头迟缓地系上衫子裙系带,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扎辫子,垂髻扎得软塌塌的,她左看右看,不满意地噘嘴:“扎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