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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捧着苹果,静静地问:“‘小六’就是陆先生吗?”

凌妙妙将竹蜻蜓往床榻上一丢,气得心脏乱跳,直挺挺躺回了床上,抽出枕头遮住了自己的脸:“你太过分了,我不刻,我绝对不刻。”

“陶荧是陶虞氏长孙,从小给她打下手,帮她料理香料铺子,陶荧之下还有几个弟弟,其中有一个孩子继承了奶奶灵敏的嗅觉,最得陶虞氏喜欢。这个男孩排行第六,出事时刚十二岁,还没有大名,家里人都管他叫‘小六’。”

慕声看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脯,一言不发地捞起果篮里一个苹果,拿起桌上的匕首,“嚓嚓嚓”三下五除二,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兔子便现了形,他左手捏着苹果,右手将匕首往桌上重重一拍:“给。”

“陶虞氏生了两子一女,身体不好,都没活过二十岁,留下零零星星几个孩子,她年近半百,还在忙着拉扯孙子。”

凌妙妙在枕头下露出一双眼睛,生无可恋地一看,惊呆了:“你也会?”

每一次生离死别之后的平静日子,都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甜蜜。

慕声满脸轻蔑:“这本就是我拿来逗阿姐开心的雕虫小技,没想到阿姐却学来送你。”

慕瑶微笑颔首,与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的柳拂衣对视一眼,神情无限恬然。

凌妙妙将枕头一丢,看着他灵巧地避了过去,气不打一处来:“送我怎么了?我是病人呀!”

妙妙眼睛瞪得铜铃般大,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左看右看,几乎舍不得吃:“哇,谢谢慕姐姐!”

慕声捏着苹果勾唇一笑:“阿姐削的苹果只能我吃。”

慕瑶坐在凌妙妙床畔,低眉拿把匕首削苹果,削着削着将苹果镂雕成了只小兔子,递给了凌妙妙。

靠,幼稚鬼,连个苹果也要拈酸吃醋。

“当年陶虞氏守寡之后,就成了陶家的主母,她自小有着超群的嗅觉,将娘家的制香本领带到陶家之后,发扬光大,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兼制香篆,在本地小有名气。”

凌妙妙刚满脸复杂地接过苹果,又听得他十分冷静地垂眸:“你往后只准吃我削的兔子。”

这三个月里,长安城、兴善寺、陶荧和檀香的所有前尘往事全部尘埃落定,凌妙妙倚在床上,兴致勃勃地听慕瑶和柳拂衣对话。

……神经病!

虽然系统不可能让她真的伤筋动骨,凌妙妙还是在主角团的要求下在皇宫里休养了三个月,遛鸟喝茶看戏,过得相当惬意。

凌妙妙带着对黑莲花的无限怨愤,像对待阶级敌人一般无情地啃掉了他给的苹果,拿帕子擦干净手,捏起了那只竹蜻蜓。

伤筋动骨一百天。

想到自己在这上面刻了桃心又涂掉,还没来得及削掉那块就被黑莲花看了个全,她心里就一阵恼怒,就好像自己的心思全被人偷窥了似的。

她猛地一战,他的手已经松开,那尊贵挺拔的身影转身离了凤阳宫:“敏敏娇纵了些,但是个好姑娘,看顾好她。”

她无声地叹口气,左手虎口顶着竹蜻蜓的杆儿,将翅膀顶到手心,右手拿起匕首,开始熟练地削刻起来,木屑下雨般剥落在地上。

天子的手覆了上来,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带着无限怜惜:“佩云。”

作为作为曾经的航模社社长,做一个木头飞行器不在话下,只是感受到旁边有一双注视的眼睛,手心便出了薄薄一层汗,手法也不受控制地花哨起来,仿佛心里有一股兴奋又不安的力量,顶着她在刻意的卖弄。

谁让她所爱之人,偏是九五之尊,纵然守在御前,也是云泥之别。她除了低进尘埃,受他所托,照顾好他的亲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慕声看着那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握着刀,令人眼花缭乱地削着木杆。少女的腮帮子鼓着气,一双杏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手心,连睫毛都未动一下。

佩云低着脸,飞快地摇摇头,一点点露珠似的泪水也跟着被甩掉了:“奴婢没事,不怪陛下。”

……她好认真。

“那便好。”天子望着她纤瘦的侧脸,本该纤纤的十指上,因为受刑留下了数道狰狞的疤痕,他顿了顿,开口:“佩云,是朕不好,委屈了你。”

“哎,你看好。”她突然出声,他才发觉自己走了神,有些僵硬地将目光移回到她手上。

佩云低眉:“回陛下,帝姬的烧已经退了。”

妙妙满手木屑,捏着竹蜻蜓现场教学:“翅膀不能做成平的,这里要扭一下……”她一刀下去,便显出一个坎儿,再稍加打磨,另一边的翅膀也现了雏形,“两边翅膀一高一低,才能借势而上。”她在端口处斜着削了几下,“翅膀一定要薄,像利刃一样,能将风劈开。”

“她好些了吗?”

她顺手将翅膀在慕声手臂上轻轻一划,飞快地划出一道红印子:“喏,要这么利才可以。”

佩云看到了他的影子,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

慕声望着自己的手臂发呆。

凤阳宫帘栊微动,一个玄色衣袍的身影默默走了进来,屏退了宫侍奉的宫女,站在端阳的床边。

这一下不轻不重,微微的疼,更多是痒,来得猝不及防,简直就像在心上挠了一下,就猝然停止。

她高热不愈的这几天里,佩云寸步不离地守着,每隔一个时辰,便用冷水给帝姬擦身降温。

停止之后,居然是漫无边际的失落。

端阳帝姬从幻境出来,一回宫便大病一场,不知是因为精疲力竭,还是受惊过度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