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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季雅下了车,他长身玉立,穿一身广袖长袍,与时下长安爱穿窄袖胡服的郎君们格外不同,倒有几分旧时王谢风流子弟的模样。裴家在前朝也是高门朱户,到如今高门南迁,又历经朝代变换,但那几家姓氏,依旧是按照旧礼教导的子弟。

谢娘子说话温温柔柔的,“好了,多缝了的我都给拆了。”手下剪子一剪一个,每剪一个,就有一个郎君哀嚎出声。

这位裴表兄名为裴季雅,是武祯生母唯一的侄儿,长了武祯几岁,相貌俊秀,脾气温和,是个雅致人。因为年少时曾因故在豫国公府住了两年,与武祯这个表妹关系也比较亲近。他一向身体不太好,在昆州休养身体,今次是听说表妹要成亲了,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为她庆贺。

武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闹,到了下午闭门鼓快响了,才把闹腾了一天的人全都赶了回去。然后这天晚上,柳太真忽然出现在武祯的屋子里,她拿出一朵沉甸甸的金花,一声不响的缝在了武祯的嫁衣上,缝完又默默走了,武祯第二日起来看到,一下子就猜到是谁做的。她拎起这件变得沉重无比的嫁衣,有点想把上面那些缝的乱七八糟的花全扯了,但想想,最后还是没动手。

武祯:“表兄赶紧下来吧,难道在车里坐着舒服吗。”

真扯下来,那些家伙说不定要哭的。

车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这张好看的脸上带着些疲惫之色,大约是长途车马劳顿,他见武祯靠在车门边上,便朝她笑了笑,“祯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

摆在房中的嫁衣,提醒着她婚期越发近了。不过,武祯不像一般待嫁娘子,她没有任何羞怯与忐忑,还是与之前一样,偶尔变成猫去刑部官署看看梅逐雨,只不过没有再单独去找他出游了,因为豫国公从寺里回来暂住家中,将她看的牢牢的。

“裴表兄,怎么来的这么早,也不给我送个信好让我去接你。”武祯下了马,笑着过去敲了敲马车门。

没办法,武祯只能陪她那个表兄在府里逛逛。

两人一起从鳞经寺回来,先到的豫国公府,豫国公府门口刚好停下几辆马车,正有奴仆往屋里搬东西。武祯一看马车一角挂了个琉璃小灯笼,就知道车里面是谁了。

“祯,婚期将近,却不见你有什么喜色,莫非你其实并不满意这场婚事?”裴季雅关怀的凝视着她,“之前不知道,这两日听说是姑父逼着你答应的这场亲事,表兄有些担心你。若你真的不愿意,或许表兄能为你想想其他办法。”

所以武祯总忍不住去逗他,看他露出那种忍耐着什么的青涩表情。

武祯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晃荡着手中的酒杯,“表兄哪里听来的笑话,若是如此,我早些年就嫁了,怎么会一直等到如今。我那小郎君有趣的很,我是真心要嫁他,没什么不愿的。”

这些地方本没什么趣味,武祯却发现了另一种趣味——小郎君的各种反应。其实武祯对自己这个未来夫婿的感觉很奇怪,因为她变成猫偷偷去接近人家的时候,和正经人样去接近人家的时候,会看到两个截然不同的梅逐雨。上午小郎君还用寻常而冷淡的眼神看跳进窗台的猫,下午小郎君就用迷恋而明亮的眼神注视马上的她。

她说完,漫不经心的放下酒杯,“这酒没滋味,我不喜欢。”

梅逐雨来长安一年,对许多地方都不熟悉,武祯却是从小生长在这里,对这里了解的清楚,知道哪家的东西好吃,哪里的歌舞好听。不过考虑到梅逐雨性子,她也没把人往自己常去的那些地方带,而是与他一起去了些清静景致好的地方,鳞经寺就是一个。

武祯走后,裴季雅脸上的笑容褪去,他砸碎了自己手中那只酒杯,沉着脸想了片刻,忽然将白皙的手指在空中一划,从虚空中抓出来一团阴影。

不知不觉变成默契,两人都不用提前约好,到他休息的日子,就牵着马相见同游。

“婚期只剩七日,想就这么顺顺利利的抢走我的东西,没有这么容易。”

武祯自上次发觉小郎君其实也想见自己后,每每等到梅逐雨轮休便会去找他,约他出门游玩。未婚的男女单独出游,其实不太合规矩,但武祯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而很守规矩的梅家郎君,见到她也把规矩抛到一边了,见她笑一笑就被迷得七晕八素的,哪里还能拒绝她。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