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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素冷哼一声,“我不管你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你最好是少在我面前耍心眼,否则你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说完她不再看顾兮琼一眼,继续往前走

比起上次见面,云秀又瘦了一些。清清瘦瘦像个细竹子,脸颊都瘦到有些脱相凹陷,看上去迎风就能倒。

姬觞扶着他,小声道:“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我又不喜欢她,谁知道她到底看中了我哪一点,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

隐素心说,人家是看中了你将来能当皇帝。

兄弟俩看到她,齐齐望过来。

姬觞眼神先是一亮,转瞬之后又是木讷的样子。倒是云秀见到她之后,主动邀请她一起共进午餐。

她装作欢喜的样子,同他们一起前往食堂。食堂的老厨子看到她很是高兴,把她碗里的饭压了又压,给她的菜都比别人的分量要多上几分。

菜还是两道,一道红烧腐竹,一道白水菜。

腐竹是傅家豆腐坊的制品,民间传的那句伯爷豆腐名不虚传的话,也变成了侯爷豆腐名不虚传。随着傅家的地位水涨船高,豆腐坊的名气也是越来越大。

云秀的面前只有那道白水菜,还有一小碗米饭。

看到他仅是吃了几粒米和一口菜,隐素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十一殿下要结业了吗?”

“嗯。”

隐素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和眼神中的眷恋,似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知该说什么。

再多的安慰,在生死面前都太过苍白无力。

她默默地吃着饭,企图让自己的好胃口带动云秀。

云秀还算给她面子,又吃了两口饭菜。

“十皇兄多吃一点,要不等会没力气背我。”

姬觞闻言,红着眼眶又添了一碗饭。

为了这次告别,云秀还设了宴。宴请的有隐素和谢弗还有林清桥。

几人在路上碰了面,林清桥摇着扇子还是一派风流的模样,不时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然后和谢弗窃窃私语。

“我送的册子是不是大有用处?”

“没什么用。”

“怎么可能?”林清桥不信,那册子看过的人都说好。而且那画册的人好像封了笔,所有的册子都成了绝版,价格更是被哄抬到离谱的地步,他不知道有多后悔没多买两本。“你若用不上,赶紧还给我。”

“不还。”

“好你个谢益之!你分明就是诳我的,定然是得了那册子的好处又不说。”

谢弗不理他。

他碍于隐素还在,又不好嚷嚷。

设宴的地方就在学院后面的小竹林,这里是整个崇学院最为清静之地。

云秀和姬觞已经先到,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洗墨池的水缓缓流淌,风过林间时带来阵阵竹叶的清香。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林子里跳跃,惊落不愿离去的竹叶。

今天天气极好,夕阳余晖之中霞光万丈。

“谢世子正式入职刑部,日后必定是我大郦朝第一严明的好官。”云秀说。

谢弗之所以不再上学,正是因为已在刑部入职,职位是刑部右郎中。

在此之前吕大人几次三番力荐他入刑部,他一直没同意,仅是接受了吕大人的令牌,同意在刑部行走。

他得吕大人赏识,且又是穆国公府的下一任国公。若无意外,他会得到吕大人的亲自栽培,日后必会接手刑部。

“可惜我看不到了。”云秀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今年,来年纵使繁花似锦,他却再也无缘得见。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死亡这两个字总是最沉重。一时之间,竹林的空气中流通的只有淡淡的哀伤。

“我帮你看,你想看什么,我都可以替你看。”姬觞说。

“那我们就说好了,以后我不在了,十皇兄可以好好替我看着。看着我们大郦江山风景如画,百姓安居乐业。”

“好。”

隐素觉得云秀好像在暗指什么。

她下意识朝对方看去,却又什么也看不出来。

林清桥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人生在世须尽欢,来,我们喝酒!”

除了云秀以水代酒,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

白衣,绿竹。

浮光掠影从林间划过,定格成一幅年少恣意的美好画卷。画卷中的人渐渐沉默,默然中充斥着挥之不散的伤感。

林清桥不知何时没了话,桃花眼中的潋滟慢慢蒙上一层暗影。他一杯接着一杯,看上去像是在借酒消愁。

“他怎么了?”隐素问谢弗。

“许是爱而不得吧。”

林清桥有喜欢的人?

林家是百年世族,族中出过好几位闻世的大儒,族中亦有不少人为官。林清桥人才出色,家世也不错,他若真看中了哪个姑娘,想来追求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为何会如此?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林清桥苦笑道:“可能是我这辈子太过顺风顺水,像是养在温室里的花一样不能经历风雨吧。”

“佛说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苦于生死,怨不能长久与你们再见。林公子又苦什么呢?是求不得还是放不下?”云秀问。

“都有,既求不得,又放不下。”

“那还真是苦,你我皆苦,当浮一大白。”

两人碰了一杯,各自饮尽。

“益之去了刑部,十一殿下以后也不会再来学院。我一个人待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我决定出京四处走走。或许等到我经历得多了,有些事就能自然而然地放下。”

林清桥明显喝多了,但谁也没有制止他。

人生得意须尽欢,酒逢知己千杯少。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小聚恐怕只此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隐素拿起身边的奚琴,轻轻拨动琴弦。

不多时有琴声悠扬从林间飘出去,丝丝入心如泣如诉,像人生大幕缓缓拉开,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悲欢离合反反复复,最后化为一缕清风直上云天,竟是天开地阔仿佛得到升华。

一曲终了,云秀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恰如站在云端之上纵览了自己的一生,阅尽繁华悲欢之后心如止水。

“好曲,好曲。”

“确实是好曲。”林清桥醉眼迷离,“犹记湖边柳色新,春光迷离醉我心。我欲乘风去追月,却见寒宫形影双。”

还真是为情所困。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隐素小声问谢弗。

谢弗看着她,目光如晦。

她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这么狗血吧!

她自问不是粗枝大叶的人,也不是神经不敏感之人,没道理被人暗恋喜欢而察觉不到。

“不是你。”

“那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心有余悸,最怕这男人发疯。

既然不是她,那会不会是和她有关的人?

“是我认识的人?”

谢弗没说话。

那就是了。

若是德院的同窗,她多少应该瞧出一点端倪。

“不是德院的人?”

谢弗还是没说话。

所以这个猜测也是对的。

从林清桥刚才吟的那首诗不难猜到,他喜欢的人或者是有情郎,也或者是已经嫁人。

求不得,放不下。

难道林清桥喜欢的人是…

傅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