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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贵妃榻边的小几上,自然而然地拿起梅花团扇替美人扇风。美人满意地眯起眼睛,眼角眉梢都尽是风情。

正当她要开口说话时,美人儿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很快外面有宫女说端妃娘娘送了新进宫的葡萄过来,让武状元尝个鲜。她闻言露出惊讶的眼神。

不等她细思,又有人说淑妃娘娘送来御膳房刚出的点心。接着什么李妃吴妃张嫔杜美人的都送了东西,且全都说是给她的。

各色的瓜果点心摆得满满当当,都是寻常人家见不着的好东西。她对着这些东西,用目光询问傅丝丝怎么回事。

傅丝丝抿嘴笑,媚态中还有一丝意味深长。

“她们啊,一个个都想巴结我。谁让我如今娘家日渐显赫,又正当宠,还没有孩子。”

皇帝的儿子多,最看重的四皇子死了,最喜欢的六皇子也招了他的厌弃,其余的皇子们自然人心浮动。

傅丝丝坐直身体,一点侄女的脑门。

“你这丫头还挺能耐,大郦第一个女武状元,可真给姑姑长脸。”

隐素娇憨地笑着,开始剥葡萄。

熏炉里的香熄了,有宫女进来换香,请示傅丝丝是否要换上皇帝赏赐的新香。傅丝丝摆了摆手,说是还用原来的香。

绿釉云纹兽足托莲的熏炉中,袅袅的熏香已起,不多时扩散在殿中,好闻的香气中有着麝香独有的霸道。

傅丝丝说殿内有些闷,让隐素陪自己出去走走。

隐素看了一眼那香炉,目光有些担忧。

“姑姑知道?”

傅丝丝撩着额前的发,笑道:“你姑姑我是多么聪明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香你不能多闻,对我而言却是好东西。”

说着,她不由分说拉着隐素出了殿。

笼子的鸟见到主人出来,瞬间在笼子里雀跃起来,跳上跳下讨着主人的欢心。

傅丝丝开了笼子,慢悠悠地给鸟儿喂食。说来也怪,笼子都开了,那鸟儿却不往外飞,鲜亮的颜色在阳光中斑斓夺目。

“我再是喜欢这鸟儿,逗着它们玩,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们,却从不会把它们当成人。”

“它们被关在笼子里,不会难过吗?”

美人娇媚地笑起来,看着自己的侄女。“真是傻丫头,有什么难过的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喝不愁有人侍候有人宠着。山野有什么好的,风吹雨打的还吃不饱。你看它们多聪明,让他们飞都不飞,毕竟外面也就是自在一些,旁的一样也比不了。”

“姑姑说的有道理,无论在哪里,只要自己不觉得压抑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的傻丫,真是清明了。”

傅丝丝关上笼子,用上等绢丝的帕子细细擦手。哪怕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动作,在她做来都有着说不出来的魅惑。

“要嫁进穆国公府了,是不是很开心?”

隐素点头,眸中的喜欢毫不掩饰。

“倒是挺有眼光的,这满京城的再也找不出比谢世子还好看的美男子。”傅丝丝忽然压了压声音,“姑姑跟你说过,不用担心谢世子的身体,他定然是个龙精虎猛的。”

在傅丝丝这个猛女面前,隐素有时候都觉得汗颜。汗颜自己活了两世,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奔放。

她当然不担心谢弗的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疯子的真面目。

可能是天太热,她的脸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傅丝丝媚眼一睨,“害羞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嫁过去之后别光顾着男女之欢,还是得尽快怀上孩子。谢世子患的是心疾弱症,指不定哪天就香消玉殒了。你若是膝下有子,下半辈子就不用愁。”

香消玉殒?

姑姑天天跟着风流的皇帝老儿,倒是学了不少词。

“那姑姑为什么不要孩子?”

若是她猜得不错,以前皇帝是不想让姑姑诞下皇嗣,如今应是改变了想法,所以才会赏赐新香。

傅丝丝妩媚地笑了。

后宫的女人哪个不羡慕她的圣宠,可是皇帝宠着她,就好比她喜爱那些鸟儿一样,再是宠着爱着,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玩意儿。

生儿育女那是夫妻才有的事,她一个玩意儿就别跟着掺和,免得和后宫那些女人一样越发的身不由己。

“姑姑和你不一样,你记住姑姑说的话,有子在手的望门寡,最是神仙都不换的好日子。”

这话隐素是赞同的,前提是她对所谓的丈夫无感。但事实是她现在心里装的全是那个疯子,只想着和对方做一辈子没羞没臊的夫妻。

一回到太后娘娘的朝华宫,发现殿中多了两个人。

端妃娘娘和四皇子妃刘香雅。

至此,德院四美她全见过了。

刘香雅气色不是很好,苍白中蒙着一层愁绪,双手护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一副极为小心翼翼的模样。

能选为德院四美,刘香雅的长相自是不用说。四美之中魏明如明艳,顾兮琼温雅,吕婉冷清,而她则是柔弱。

身为刘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忠勇侯府嫡出的姑娘,刘香雅无论是在闺中还是嫁人,那都是世人羡慕的对象。

未见到真人之前,隐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位四皇子妃会是一朵见之让人心生怜惜的小白花。

小白花也看到了她,眼神怯了一下。

刘太后笑着说她们年纪相仿,又同在德院求过学,想来应是容易相处,特意安排让她们坐在一起。

“傅状元瞧着一团孩子气,没想武艺那么厉害。”端妃夸赞道。

隐素的外表确实有欺骗性,看上去娇憨幼嫩略带几分懵懂。仅凭这张脸,极容易让人以为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处处都需要别人的照顾和保护。

若不是亲眼所见,刘太后都不相信她是一个习武之人。擂台之上那灵动敏捷的身手,将对手甩下擂台时那四两拨千斤的发力,无一不让人叹为观止。

“将门之后,理当如此。”

没提原来的盛国公府,也没提魏家,所有人都知道刘太后这话的意思。身为魏氏后人,理应如先祖们一般骁勇。

那威名赫赫的魏家第一代国公,还有已逝的老国公,正是天生神力的猛将。不仅是刘太后,便是毫无关系的端妃都私下感慨隐素不是男儿身,否则傅家必会再上一层。

端妃对隐素表现出善意和热情,秦氏是最开心的一个。

为人母者,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世人善待。更何况他们初来京中的那些日子,听到过很多恶意的闲言碎语。

这一开心,秦氏对端妃自然有好感。

相互有心交好的人,无论怎么说话都能说到一块,哪怕再是尴尬话题,也能聊得一片热火朝天。

看着刘太后和端妃同自己的母亲说得热闹,隐素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你可真厉害。”刘香雅突然开口,声音又细又轻。

“多谢四皇子妃夸奖。”

“你别叫我四皇子妃,叫我香雅吧。听说你会弹琴作画,还有一身好武艺。若是我晚点嫁人,那我们就能成为同窗。”

隐素当然不可能真的直呼对方的名字,她们是头回见面,且没有一见如故之感,所以还是道谢和客气。

刘香雅似是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皮慢慢垂下。然后又抬头,羞怯地腼腆一笑,双手将自己的肚子护得更紧。

她这一胎关乎的是四皇子一派所有人的前程,刘太后和端妃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一个比一个上心。在所有人心中,她已不是她,而是一个保生皇孙的工具。一旦她生下儿子,注定后半辈子都会活在争权夺势的漩涡中。

这时刘太后几人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到秦氏嗓门都大了几分。

“臣妇方才看了,四皇子妃的怀相和臣妇当年怀老二一样,保准是男胎。”

男胎二字,在偌大的宫殿中分外响亮,隐约还有回声。

端妃爱听这样的话,笑道:“太医也说了,香雅肚子里怀的就是皇孙。”

隐素看得分明,刘香雅在听到端妃说这话时头都快低到衣襟中,细弱的手指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