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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乱得紧,说得极妙。

自古小妾庶子都是祸家之源,恰好盛国公府当家的就是庶子媳妇。

有人听到隐素这话,一个个眼神微妙。

上官荑又不是傻子,她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她垂头丧气地跟在隐素身后,不时看一眼走在更前面的魏明如。

吕婉和隐素并排而行,一路说的是王大人的事。

自从那位王大人的真面目后,吕大人自然也不可能再对王大人另眼相看,更不可能再让他出入吕府。

前几日那卖吃食的姑娘突然找到吕婉,哭着求吕婉把王大人让给她。吕婉大惊,说自己和大大人并无关系,何来让与不让?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王大人未出仕前读书所有的花销,都是那姑娘家所供。虽然两家明面上没有声张,但私下已结了口头之亲。

谁知王大人出人头地之后,王大人的母亲不肯认这门亲事,屡次借故和他们家闹翻,就是想赖掉亲事。

为了王大人的名声,他们家一直没说出真相。何况王大人私底下和她依旧亲近,只是前段时间常愁眉不展,说自己被上司看中,怕是要娶上司的女儿。

她相信自己的情郎,眼见着王大人最近越发郁郁寡欢,甚至时不时脾气暴躁,她这才鼓足勇气找上吕婉。

吕婉听完她说的话,当真是又膈应又庆幸。膈应王大人的人品,庆幸自己被人提醒之后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既然王大人品性卑劣,吕婉当然不会替他遮掩。

那姑娘初时不肯信,吕婉直说自己是刑部尚书之女,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家境贫寒的七品小官。后来那姑娘应是信了,走的时候失魂落魄。

“世间总有薄情郎,知人知面不知心。昨日我听说那姑娘的父母去王家大闹,可能她多年的等待终将是一场空。”

“及早认清,及早抽身,未必是坏事。”

“也是。”

吕婉说着,对隐素露出感激一笑。

入到仙隐阁里面,先是穿过一片竹林,然后视野豁然开朗。但见莲湖碧叶连天,朵朵清荷芙蓉出水。

两位双髻书童等到莲池旁,提点众人以此莲池作诗之后放才能进到更里面。雅集诗会最喜设此等关卡,众人皆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早有等不及展现自己才情的书生们引莲为诗,你方唱罢我登场。

说是即兴作诗,其实大部分人提前已有准备,毕竟这种关卡设立的目的并不是真正为了拦下什么人,而是为了增加风雅趣味。

等到所有人一一作诗进到里面,真正的雅集才算开始。

九转峰回景不同,从外面看时还道是与莲池一般的园林景致,却不想过了一道雕花月洞门之后,入目的居然是一片开阔之地。

芳草茵茵,蝴蝶飞舞。

草地尽头是一座小山。

山上种满梅子树,郁郁葱葱绿叶成荫,青绿色的梅子隐藏在叶间。这处满是梅子树的土坡名为梅山,此次雅集之名便是借用梅山二字,称为梅山雅集。

梅山之顶,露出亭子的飞角,有琴声从山中传出。

有人已拾阶而上欲一探究竟,不多时传来惊呼声,“燕月先生?”

众人齐齐震惊,难道此次梅山雅集的发起人正是燕月先生?

说到燕月先生,就不得不提他和皇帝年轻时的一段往事。那时皇帝微服,在一次雅集中与燕月先生相识,两人从斗诗斗画到斗曲斗棋,皇帝虽一路惨败,却十分赞赏他的才情,极力推荐他科举入仕。

他志在闲云野鹤,婉拒了皇帝的好意。皇帝无法只好表明身份,一番君王礼贤下士的邀请之后,他还是没有同意。

皇帝深感遗憾,曾在朝堂之上感慨错失一位良臣。

琴声已止,一位清瘦儒雅的中年男子被人拥簇着从台阶而下。

“当真是燕月先生!”

“难道此次雅集举办者正是燕月先生?”

燕月先生看向众人,眼神悠远,“年年岁岁花常开,岁岁年年人不同。看来我真是久不闻世事,竟是有许多人都不相识。听闻曾相国隐世之后有一小弟子,不知是哪位?”

隐素上前,行礼。

绿衣细腰,肤如堆雪,恰如梅山之上的青梅,幼嫩中显出几分娇憨。

“你就是曾相国的小弟子?”

“正是。”

“我与曾相国神交已久,他之琴画造诣出神入化,早年我曾临摹过他的画作,也仿过他的琴风,大感受益匪浅。后来我也曾与柳太傅赵山长切磋过,你那两位师兄常有要务在身,自然是总难尽兴。听闻你琴艺高超,画技更是一绝,我今日倒是有幸了。”

隐素连忙谦虚,却也知对方此番抬举她皆是客气,最终还是要看她的本事。

今日来赴雅集之人,有不少人都曾在颂风阁听过隐素弹奚琴,对隐素当日所弹的那首《人生得意须尽欢》印象极深。

有人记起那日的情景,颇有几分感慨。

那时世人皆以为欺世盗名的是这位傅姑娘,哪成想她居然会是曾相国的关门弟子。自那以后,他们再听到这位傅姑娘的传言,再也不是什么痴缠男子丢人现眼之类的丑事,而是她得了陛下赏识,或是在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当场画了一幅观音像之类的佳话。

很快有下人将琴送过来,不是奚琴,而是瑶琴。

上官荑道:“燕月先生,傅姑娘不擅瑶琴,这事我们德院所有人都知道。”

燕月先生似有惊讶之色,“若我记得不错,曾相国最擅长的便是瑶琴。”

曾凡和景帝的君臣之谊称为高山流水情,正是因为极擅音律之故。而所有的乐器之中,他最擅长的是瑶琴。

所有人都看着隐素。

隐素微微一笑,“我以前确实不擅长瑶琴,近日练了几回,若是先生不嫌弃,那我就献丑了。”

练了几回?

众人心想,练了几回能什么进益,怕是连曲子都弹不成调。

上官荑一脸担心,她最是清楚傅姑娘的瑶琴之技还不如她。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还有燕月先生在场,还真是献丑。

“傅姑娘,要不你还是换成奚琴?”

隐素笑笑,坐在琴前。

她弹的是谢弗写的那首《梦》,悠扬婉转的琴声一出来,有人沉醉有人惊讶。沉醉的是不知情的外人,惊讶的是德院及昭院众人。

傅姑娘居然会瑶琴!

上官荑惊讶之余,和吕婉对视一眼。

“吕姑娘,你可知傅姑娘会瑶琴一事?”

“不知。”吕婉摇头,“但傅姑娘名声渐显,背地底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不会瑶琴一事终是隐患,想来她心中已有计较,所以才会暗中私下练习。”

上官荑一想也是。

顾家是出了点事,顾姑娘也有些时日没来上学,但德院之中还是有很多人不服傅姑娘,傅姑娘确实该练好瑶琴。

练了几回就有此等琴技,她只能说傅姑娘不愧是曾相国的弟子,非常人所能及。不像她,这么多年也没少练,就是不见有长进。

曲子渐入缠绵之境时,梅山之上传来相合的琴声。琴声交汇在一起,明明两人曲风迥异,合在一起却是相得益彰,似高山流水终相逢,又似长河明月尽相映。

一曲终了,燕月先生最先惊叹。

众人望向梅山之上,纷纷猜测和隐素合琴之人是谁。

早在那琴声响起时,崇学院的人已是一个个面露震惊之色。因为作为同窗,他们很多人都能听出那人是谁。

梅山之上,一身重雪的男子缓缓而下。

青梅绿叶间,那一抹白宛如从天上来。如玉山积雪,光彩照人,行动之间似玉树临风,湛然若神。

“果真是谢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