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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来, 吹散了他心中仅有的温度。仿佛是原本属于自己一人的宝贝,在他尚不知珍惜之时弄丢后被别人珍藏。

多年的教养不断提醒他非礼勿视,但是他阴郁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看着那唇齿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宛如交颈鸳鸯一样难舍难分。

傅姑娘居然没有反抗!

桂花糕全成了粉渣, 一如他此时的心碎。

再抬头看去时,那俩人已经分开,少女朝另一个方向跑远, 而谢弗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他心下一慌, 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谢弗缓步而来,温其如玉行走间像是清风拂绿竹。在看到那吹散在路边的点心碎渣时, 似有疾风而过, 绿竹瞬间黑化成沉沉的阴森。

戚堂莫名感觉偏体生寒,直到那似美玉修竹的人走远。他才慢慢人躲藏之处出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脚步沉重地回昭院。

一眼就看到那位芝兰玉树的世子爷正在门口和林公子说话,他避无可避,硬着头皮走过去。当他从两人身边经过时,耳边传来谢弗冰玉相击的声音。

“戚二公子, 非礼勿视,下次切记。”

戚堂闻言,满心的酸涩化成羞臊。

谢世子果然看到他了。

既然他被发现,那么谢世子亲吻傅姑娘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吗?他向来隐忍向来沉默, 此时只觉满心的悲愤与痛苦涌上来,一时之间失了理智。

“谢公子,傅姑娘出身不高, 比不得其他的名门贵女,你若心悦于她, 还请你给予她应当有的尊重。”

林清桥下巴都惊掉了,摇扇子的手停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益之对傅姑娘感兴趣的事他一早就知道,怎么这位戚二公子想吃回头草也掺上一脚。听戚二公子的意思,是益之对傅姑娘不尊重?

动手动脚了?

哦豁。

他桃花眼眨啊眨,揶揄地看着谢弗。

“我早就告诉过戚二公子,傅姑娘已非过去的傅姑娘,如今的她你配不上,也护不住,又何必让她难做。”

戚堂满腔的悲愤变成自卑,他双手已握成了拳。

谢世子说得没错,他一个庶子之身,哪里配得上伯府的嫡女。何况傅姑娘不仅有在宫里当宠妃的姑姑,还是曾相国的弟子,柳夫子和赵山长的师妹,更是梁国公府的义女。他确实是在痴心妄想,不怪别人出言奚落。

只是他出身再是不高,他也有他的骄傲。

“谢世子,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且看秋来硕果满枝时,几树凋零几树盈。”

谢世子出身高贵又如何,心疾不可医,寿命更是不知何时,又岂是良配。

“人活眼前一朝夕,哪管他日换天地。今时尚且戚戚然,他日或许更惶惶,戚二公子好自为之。”

戚堂将将被激出来的志气矮了几分,哪怕他笃定自己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定出人头地,而今的他却连独善其身都难。

他紧握的拳头松了松,很快又死死握住。哪怕他握得再紧,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失去,再也追不回来。

“谢世子,我…知道自己处处不如你,我只希望你对傅姑娘是真心,而不是戏耍于她。她是个好姑娘…”

“戚二公子,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实在是太逾越了。”

他的娘子,还用别人来教他如何对待。

这个戚二,当真是不知所谓。

林清桥听着他们一来二去,约摸是听出了门道。

他与谢弗相识多年,自是知道哪怕谢弗此时言语再是温和,俨然已经动怒。连忙上前拉着戚堂,一直将人拖进教室。

再看那芝兰玉树般的好友,心中暗暗称奇。

那位傅姑娘当真好本事,竟能招惹佛心不动的益之。

当隐素放学后听他八卦这事时,也是不可思议。想当初她人人避她不及,嘲笑她痴缠戚堂,生怕她沾污了号称崇学院之光的谢弗。

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两人居然为她争风吃醋。

“傅姑娘,你和益之……”

“长醉,我和傅姑娘怎么了?”

林清桥听到这个声音,潋滟的桃花眼中全是失望。好不容易躲来益之来找傅姑娘探个口风,不想还被抓个正着。

谢弗走近,却是来到隐素身边。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傅姑娘,你这次生病她有没有去看你?”林清桥桃花眼闪啊闪,见他们站在一起,似是发现了更了不得的事。

“去过了。”

“傅姑娘,你去看益之怎么不叫上我?”

亏得他在中间牵线搭桥的,没想到这两人一勾搭上就过河拆桥。

“…当日走得匆忙,一时没有想太多。”隐素心道她那时去看谢弗,是为了答谢谢弗救她的恩情,就算她想找一个人作伴,也不太可能是林清桥。

谢弗温润而笑,“傅姑娘去看我,叫上你多不合适。”

林清桥突然一个激灵,忙道:“也是,也是。傅姑娘你下回再去看益之,可千万别叫上我,我忙得很,成天不得闲。”

可怜最近益之不知忙什么也不带他,他都快闲开花了。

谢弗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镜湖般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识趣地闪人,嘴里嚷嚷着他落了东西在教室。

人来人往的路上,不时有人朝他们看来。

隐素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小声道:“夫君,这里是学院,你注意点。”

这声夫君叫得倒是甜。

“娘子可是嫌弃为夫?”

谁敢嫌弃你!

隐素暗自腹诽,她是怕被有些人的眼刀子给杀死。

“最近我家里生意好,干活的人手不够。夫君若是没什么事,我得赶紧回去帮忙挑拣豆子。”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这两日事多,今晚就不去陪你了,你自己睡。”

什么叫她自己睡?

她不是一直自己睡的嘛。

她低声嗯嗯,表示自己知道。这男人不来才好呢,她又可以睡个好觉。左右一想感觉不对,什么叫今晚不陪她,难道以后有空就去陪她睡觉?

不要啊!

谢弗一直盯着她,见她娇憨的小脸先是隐有喜色,尔后渐渐变白,心知这小骗子是回过味来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眼神满是询问。

在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中,谢弗笑了。

“你们快看,谢世子居然在对着傅姑娘笑!”

“谢世子笑起来真好看,如果谢世子能这么对我笑,我死也瞑目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皎月般的公子一笑倾城,堪比镜湖玉莲缓缓开,但在隐素眼里分明就是忘川河中绽开的食人花。

太可怕了。

她就在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飞也似的逃离学院。

……

基于民愤与民心,刑部查找姬宣一案的进展从明转为暗。因着姬宣之死而显出来的姬言春风得意不到几日,突然传出府中两名妾室争风吃醋互相残害对方腹中胎儿的丑事,被皇帝狠狠训斥一番。

风流放荡,后宅不修,哪怕是搁在寻常世家公子身上,这样的事也足能让世人诟病。若仅是一个富贵闲散皇子倒也罢了,一旦涉及储君之选此等行事作风实在是难堪大任。

先前那些暗中投靠过去的人后悔不已,还没来得及示好的人则心生庆幸,便将眼光放在其余众皇子身上。

恰在这个当口,云妃娘娘举办了一场百花宴。

百花宴名为赏花,但设在宫里其实就是为皇子选妃。眼下适龄的皇子有两位,一是十一皇子云秀,二是十皇子姬觞。

隐素不是第一次进宫,可却是第一次见到云妃。云妃和云秀长得像,云妃一看就是那种活泼开朗的女子,与云秀的清弱沉默完全不一样。

来参宴的姑娘们一个个精心装扮过,原因无它,全在十皇子云秀。云秀既是皇子又是云家的家主,还不用掺和皇子们的夺储之争,这样的身份尊贵又清闲,哪怕是在一众皇子中也是香饽饽。

除了身体不太好之外。

众女赏花,也如花。

云妃才是此宴的赏花人。

一群姹紫嫣红的姑娘,红的红粉的粉紫的紫,好几人都戴着同色的抹额,尤以顾兮琼一身的正红最为显眼。

“这是京中最兴的装扮吗?本宫怎么不知?”

有个嬷嬷小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眼有恍然大悟状,更添了几分兴趣。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中,仅有两抹绿,一深一浅。深的是隐素,浅的是上官荑,两人对视一眼,心知对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云妃朝两人看来,招手让隐素过去。

“听说这新起的装扮之法是从你开始的?”

“回娘娘的话,臣女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因磕破了额头之后唯恐失仪,是以才想着用这个法子遮掩一二。”

云妃“哦”了一声。宫中日子无聊,宫妃们最是喜欢听一些京中趣事,她当然听说过不少关于隐素的事,也从皇儿口中听过一些对隐素的评价。未见真人之前,已有好感,再见这娇憨天成毫不做作的美人儿,心中更是喜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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