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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隐素想知道,谢弗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人,是如何弄到刑部令牌的?

“我善丹青,于刑部破案有益,常在刑部进出行走,是以才有这块令牌。”

原来如此。

谢弗手中有刑部的令牌,又有国公府的人脉。如果他都找不到小葱,那小葱应该已被拐出京外。

隐素的心沉了沉,那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天下之大,要想找一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极有可能穷尽她一生都无法再与小葱相见。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脏猛缩。

“那就拜托世子爷了。”

“傅姑娘客气。”

小骗子,这个人情你是欠定了。

“世子,我可以自己回去,劳你受累替我寻找小葱。”隐素见他要送自己的模样,赶紧婉拒。时间紧迫,她更希望谢弗抓紧时间去找小葱。

“夜黑风高,傅姑娘一个姑娘家,真的可以吗?”

夜越来越深,眼下已经宵禁,寻常人不能在外行走,若是被巡城的士兵抓住一个在外乱晃的姑娘,还真是说不清楚。

隐素道:“我可以的。”

“既然如此,那傅姑娘多加小心。回去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后应该就能听到好消息。”

但愿。

这样最好。

隐素完全没有注意到,无论是先前还是刚才,谢弗都让她回去睡觉。她根本就没有多想,哪里知道对方心心念念要在梦里和她算账。

她走得远了,鬼使神差般回头。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那皎月般的男子似是被云层遮挡一般看不真切。乍阴乍阳的一张玉面,竟让人有种半神明半是魔的错觉。

这一夜的伯府无人能眠,所有人都在等等。等待是最为煎熬的事,一时盼着好的消息,一时又忍不住猜测最坏的结果。

时辰一点点流逝,蜡烛在燃烧中一寸寸变短,烛火将屋子里的桌子柜子屏风等物投出重重叠叠的影子。

隐素安慰父母,说是有人帮忙找,一定可以找到。

“我可怜的小葱,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害她?”

“娘,小葱应该是被我连累的。”

秦氏脸色变了变,喃喃道:“不会吧。”

“应该是的。”隐素望着眼前的父母,心口是说不出的酸胀。

从穿越至今,她好像未曾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她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得过一日是一日。如果不是被人逼着一步步冒头,她愿意永远不被人注意。

这一世的父母也好,弟弟傅小鱼也好,还有小葱。她和他们看似相处融洽,其实她根本没有彻底融入。直到现在她才算是和这个时代感同身受,这种感觉来得猛烈又突然。她痛恨阶级权贵视人命如草芥,她更悲哀于自己的无能。

她自以为穿书者,以为自己熟知书中所有人的命运,也能改变这一家人的命运。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何等自大何等的不以为意,所以才会让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

小葱自幼被卖,吃了那么多的苦,好容易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却因为她的大意而遭此劫难。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更小心一些,如果我能再谨慎一些,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怎么能怪你呢?”秦氏听得心都要碎了,她一把抱住隐素,“都怪那些黑心肝的,他们会遭报应的。素素啊,你千万不要自责,要怪也怪娘不小心。是我没看好小葱,是我只顾着自己挑菜,若不是我和人讨价还价差点吵起来,小葱也不会被人拐走。”

“娘,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想好了,若是小葱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他们不死不休!”

“好,好,娘和你一起,我还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他们世家高门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能想害谁就害谁!”

傅荣握紧拳头,道:“我也一起,我们一家人和他们拼了!”

隐素想到这一家人的结局,难受到说不出一个字。

难道终究逃不过吗?

哪怕是换了新的剧情,他们一家人也难逃家破人亡的下场吗?

不。

这不可以。

忽然她想到了梦里的那个疯子,若说还有人能让她随心所欲地畅诉一切,也只有那个疯子。她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秦氏连忙催她回房间躺着,说是有什么消息就去喊她。

她颓然地倒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中对上疯子阴沉沉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梦里找疯子,无论现实如何风雨不断,该来梦总会如约而来,这算不算一种约定。

“娘子这是怎么了?”

她听到疯子问自己,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突然很难过。”

“仙女也会伤心?”

她算什么仙女!

如果她是仙女,她就不会在出事之后只有无能无力和无助。如果她是仙女,她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小葱。

“会啊,我们也会伤心。从一个天地到另一个天地,以前你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经历你的人生全部重新开始。所有的一切皆是陌生,你要重新认识周围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我以为那就是一本书,我可以像一个局外人置身事外,管他谁主沉浮,管他生老病死。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苦,我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书中也有书中的法则,皇权至上尊卑分明,很多事情我根本无能为力。我明知是谁害她,但我没有证据。她被人掳走了,我也找不到她。我是如此的没用…我没脸再说自己是仙女。如果我有人间至高的权力,我就可以随时封城封户,一令下去传天下,何愁找不到她。怪不得…怪不得人人为之百般算计头破血流,权势可真是一个好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办?”

世人生来分贵贱,贱如蝼蚁者人人可以践踏,下人丫头更是堪比货物,丢了也就丢了,重买一个新的便是。

为了一个丫头,这小骗子竟然会如此自责。

为什么?

“原来你这么没用,你还说要拯救我。”

这疯子好会补刀。

“是啊,我拿什么拯救你。”

隐素突然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救不了这疯子,也救不了小葱,她其实就是一个极其没用的普通人,还可笑地自称自己是仙女。

“你是要放弃我吗?”

疯子会怕她放弃吗?

“我不管你不是更好,以后你继续杀你的人,做你想做的事,管他什么死后上天堂还是入地狱,以后再也没有人说你,你岂不是更能随心所欲。元不追,我真的不喜欢现在的感觉,我好想回去…”

但是她回不去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谢弗眼眸骤沉。

他还没有算账,小骗子竟然还想回去,这怎么可以!

“我现在是你夫君,你是我娘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哪也不能去!”

疯子!

“不是说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那你杀了我好了。”她一把抽出挂在床头的剑,“这样我就哪也去不了。”

可能她也疯了。

被这疯子传染的。

“我没让你死,你也敢死!”

“我连死都不能做主了,我可真是没用。你给我看着,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寒光闪过,剑身未刺入她的身体,却被一双手给握住。血顺着那冷玉一般的手指流下来,鲜红刺目。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就是丢了一个丫头,不仅闹着要回去,还要死要活,这怎么可以!

“我说了,你是我娘子,除了我,谁也不能要你的命,包括你自己!”

隐素又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手一松,剑应声落地。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可知这是哪里,这不过是我的梦!你不过是一个梦里虚幻出来的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生死!”

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脸,被迫与之对视。

“那你仔细看着我,你不是说我哪哪都合你的心意,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梦中情郎?我们已经是夫妻,你现在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这个疯子!

他竟然真的害怕被自己抛弃。

为什么?

隐素的心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不仅有风雪呼呼地往里面刮,还有春风一丝一缕地钻进去。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想笑想哭还想骂人。

疯子的眉眼还是那么的幽深诡异,他的声音也还有那么的阴森恐怖。“我是你夫君,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这么可怕的话,在此时的隐素听来却像是最好安慰。

她忽然抱住了男人的腰,放声大哭。

谢弗浑身僵硬,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想起幼年时无数个凄惶无助的夜,那时他多么渴望有人能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不要害怕。

小骗子向来胆大无心,没想到会哭得这么伤心。

他眼下该怎么办?

良久,他迟疑地将双手放在了怀中姑娘的后背上。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