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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离开后, 沈瑶才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碧云端着那碗药汁朝她走来时,她已生了惧意, 她不知道药到了嘴边, 会不会有勇气喝下去, 谢钦将碗打碎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就像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面前, 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孩子是留下了, 难道真的要跟谢钦过下去?

平心而论,她之前没做这样的打算,故而在谢家过得没心没肺,譬如从行宫回来后帮着二夫人管家, 她大多时候坐在议事厅嗑瓜子喝茶, 在外头仗着谢钦是首辅, 行事则有些猖狂,人情接待也是懒懒散散。

说白了, 事事由着性子来。

那么以后呢?

若要长久跟谢钦过日子,岂不得收敛心性?

或者带着孩子离开?谢钦不把她抓起来才怪。

沈瑶又看了一眼肚子, 望天兴叹, 谢钦事事迁就她,未必不是为了孩子,看来,她也只能如此。

沈瑶认命地往罗汉床躺去。

不一会,得知了真相的黎嬷嬷和碧云一同进来, 黎嬷嬷苦口婆心说好话,碧云就没这么客气了。

“姑娘, 您哄骗奴婢做这样的事,奴婢手上险些搭上人命呢,您怎么这么坏,即便要走,也把孩子带走嘛,我碧云做牛做马也得养活他啊。”碧云抱着沈瑶胳膊哭。

沈瑶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

“行了,你端进来时,我已没打算喝了。”这样说才哄得二人消停。

晚膳,黎嬷嬷给她备了清淡的饮食,沈瑶吃了一些,夜里又吐过一轮,碧云去寻黎嬷嬷,“嬷嬷,您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嘛?”

黎嬷嬷笑道,“我已让平陵去太医院请范太医,范太医是宫中有名的妇科圣手,只是老太医这两日染了些风寒,再说,晚一些更好,那时脉象更准些,当初大奶奶怀孕时也是性急请了大夫,结果大夫没把出脉象,大奶奶没放在心上,差点落了胎,往后老太太便吩咐,待月事推迟四五日再请大夫。”

碧云对这些一窍不通,庄子上刘婶的媳妇怀孕时,压根就没请过大夫,害喜时均拿土方子应付,碧云回想当初刘大嫂孕吐时都吃过些什么,她也好帮着沈瑶做。

沈瑶这一觉睡到天亮,濛濛睁开眼时,瞥见身侧躺了个男人,立即便醒了,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是上朝的时辰,谢钦怎么还没醒?

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谢大人,你不去上朝吗?”

谢钦缓缓睁眼,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神情都是那般清醒而内敛,沈瑶不知他是早醒了还是一贯如此,余光瞥见他一只手搭在她腰身,刻意挪了挪,坐在他斜对面,撩了撩胸前的乱发。

她穿着一条丝绸的长裙,跪坐的姿势将那腰间臀部的面料拉得极紧,几乎是紧贴着她柔软的身段,发髻略有些凌乱,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撩到一边打理,露出胸前若隐若现的雪白,被晨光一镀,散出诱人的光泽。

沈瑶这才发现他一直盯着她在瞧,将脸一侧,绸缎般的长发彻底隔绝了谢钦的视线。

他微微一哂,屈膝坐起,

“我今日告假不去了。”

“为什么?不是在审太子之案么?”

谢钦双手搭在膝盖,“昨夜审理完毕,卷宗全部呈交圣上,待圣上裁夺,这个时候怎么定罪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好插嘴,我便告病。”

“此外,昨日我无故离宫,惹来御史弹劾,陛下责令我回府自省,今日我会在府上陪你。”

他着重把“陪你”二字顿了顿,沈瑶耳尖泛红,她一贯不示弱,抬起下颌嗯了两声,佯装不在意,正待挪下床,谢钦双手将她一圈,轻而易举将她整个人托起抱入怀里,压在她肩头吸吮着她身上的香甜。

他的胸膛,钳子似的铁臂,还有那一双修长的腿,将沈瑶牢牢困在怀里。

沈瑶仿佛是他嘴里叼着的猎物。

察觉到他的异样,沈瑶绷紧了腰身,双眼濛濛地盯着帐外渐开的天色,“不…不行,不合适..”

谢钦听得她声音都在发颤,在她耳畔低低一笑,

“你在想什么?”

沈瑶脑子一懵,对啊,她在想什么,她方才被谢钦那么一抱,还以为他想那样呢....

行宫经历历历在目,沈瑶一度以为谢钦是贪恋她的身子,她嘴里说的头头是道,实则压根不知正常的夫妻之间是如何相处的,谢钦一靠近她,她便以为他想。

谢钦抬眼,那晶莹剔透的耳珠红的跟果子似的,着实招人。

“我确实想....”他语气沙哑,“你不是怀着孕么?我岂会伤你?”

沈瑶耳郭都要烧起来,她怎么蠢到自己给自己挖坑,连忙将他推开下了床。

夫妻二人一声不吭用了早膳,谢钦很照顾她,主动将搁得远的菜夹到她碗里,沈瑶怕吐不敢吃多。

谢钦留在府上,无论如何得去给老母请安,他问沈瑶要不要一起去,沈瑶扭着身摇头,

“我就算了吧,我怕母亲问,现在不是还不定么?”

她怕老太太失望。

谢钦由着她,随后换了一身家常直裰,独自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

昨日谢钦无故离朝,传遍朝野,谢家自然也听到风声,老太太便忧心忡忡问,

“出什么事了?”

谢钦也没瞒着老太太,

“不知什么人在瑶儿耳边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让她误以为我要娶宁英,昨日收拾行装闹着要离开,我闻讯自然回来留她。”

谢钦不能将打胎的事告诉老太太,只能换个说法。

老太太闻言脸色大变,气得双唇打颤,喃喃道,“我就说嘛,她从行宫回来便有些不对...我吩咐她管家,她也不上心,事事置身事外,原来是有歹人作祟...”

目光严厉地朝请安的晚辈扫去,最后定在大奶奶宁氏身上,宁氏最有嫌疑。

宁氏脸色一白,“祖母,我不曾与六婶说半个字。”

一旁的五奶奶崔氏已吓得魂飞魄散,从锦杌上滑了下来,

“是我...祖母,是我多嘴不小心说错了话....”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意外的,也有不意外的。

崔氏的丈夫五爷谢文凯惊愕地看了一眼媳妇,也跟着跪了下来。

谢钦面无表情看着崔氏,“你说了什么话,一字不漏说出来,若少了一个字,我让你吃下去。”

这大约是谢钦第一次在谢家放狠话,众人均有些胆寒,崔氏哆哆嗦嗦,将行宫与沈瑶说的话,断断续续道出。

谢钦听完将眼一阖,给气笑了。

老太太是个聪慧人,赶在谢钦发火前,先一步喝向崔氏,

“你六婶待人不薄,家里哪个晚辈出事,都是她冲在前头,她从来不曾得罪于你,你何故伤害她?你是嫌她日子太好过了,非要呕她不是?你太可恨了。”

她越把话往重里说,谢钦越能解气,虽说老太太也恼崔氏,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了解儿子脾气,担心他太不近人情,伤了情分。

崔氏半字不敢辩,只哭着认错,给老太太磕头,也给谢钦磕头。

老太太先把崔氏骂了一通,最后将烫手山芋扔给大夫人夫妇,

“人是你们长房的,你们夫妇必须给你六弟一个交代。”

崔氏委屈巴巴看着公公婆婆,希望他们从轻发落。

大夫人早就看崔氏不满,得了机会便要树立婆婆威严,

“这样的行径实在是有愧清河崔氏之名。”

老太太再骂也不会牵连娘家,大夫人一句话把她娘家都给骂上了,崔氏气得牙痒痒。

大夫人看了一眼大老爷,见丈夫没打算插手,便吩咐道,“将谢家家规抄写十遍,长长记性。”

崔氏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那谢家家规厚厚一册子,抄一遍少说也得一日,抄十遍她手不断么?

五爷谢文凯见不得妻子受这样的苦,央求着道,

“祖母,爹,娘,慧儿知道错了,还请你们饶了她这回,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他话还未说完,谢钦理了理衣袖站起身,目光冷得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冰针,

“去祠堂,跪着抄,抄三十遍,一月内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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