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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你慢慢想。”马夫人以为她还不愿意说,交代婢女要看好她后,急匆匆去找自家老爷了。

小宝丫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把风筝一丢,哒哒的跑去找她阿爹:她要再去问问阿爹之前交代的事。

两方人马都碰头交接了一番。

晚膳过后,马员外和马夫人特意找到赵凛,恳请小宝丫再给马承平算一卦。

赵凛喊了声,赵宝丫立刻翻出自己的两块小龟甲坐到桌子边上开始摇起来。马员外和马夫人立马凑了过来,紧张的看着。

龟甲散在桌面上转了几个圈停了下来。马夫人立刻问:“怎么样?”

小宝丫又皱起小眉头:“不好,马叔叔读书不好,不能当大官,还会被关起来。马伯伯家里也没有钱了,马伯伯和夫人都会拿着碗坐在路边要钱。”

马员外犹如晴天霹雳:“那不就是叫花子吗?”

马夫人抓住马员外的手都在抖:“老爷,难道我们家会因为承平读书败落?”

“……怎么会怎么会?”马云外有点语无伦次了,“小宝丫是不是算错了?”

小宝丫摇头:“不会错的,宝丫算的很准的。”

马夫人:“老爷,她真的算的很准!”

马员外无助的看向赵凛:“那,那怎么办?可有什么法子化解?”

赵凛轻抿了一口茶:“那好办,不用读书就可以。”

马员外惊叫:“那怎么行!”光宗耀祖是他长久以来的执念。

赵凛和小宝丫如出一辙的静静看着他。

马员外突然哑了声,隔了许久呐呐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宝丫摇头,他瞬间像被逗败的公鸡——焉了。

马夫人犹犹豫豫扯了扯他的袖子:“老爷,要不算了吧?我们家败了还是其次,承平从小娇惯着养大,万万不能吃牢饭的呀!反正他也不爱读书,将来不管做什么,总不至于饿死。”

马员外沉默不语。

“……老爷”马夫人细细劝他。

小宝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隔了许久,赵凛迟疑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做官才有出息,我观马兄额头高隆,眉有青彩,声亮而清扬,乃是木命,依木而生也可生生不息,扶摇直上。”

马员外眼睛精亮:“赵贤侄也会看相?”

赵凛:“耳濡目染倒是会一些……”

马员外激动:“何为依木而生?”

赵凛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随着他的动作,水渍延伸,一个“田”字清晰的显现。

“田?”马员外不解,询问的看向他。马夫人也困惑,开口问:“这个田字是什么意思?”

赵凛:“田中为禾,禾主木,为最纯净的生发之气,马兄福气应该在田粮方面,再多的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悟了。”

“田,田?”马员外把这个字反反复复的嚼,想起儿子说要种田的话,表情一言难尽:“难道是要让他种田?”

“那怎么能行,我马某的儿子怎么能在地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为了两粒米辛苦。”

赵凛:“言尽于此,如何取舍看马老爷自己的了,相信您是个明白人。”说完,他抱起小宝丫往外走,徒留夫妻俩个失魂落魄。

小宝丫抱着他脖子往后看,小声嘀咕:“阿爹,他们会信吗?”

赵凛:“放心吧,他们不信就不会主动来问我家丫丫了。”

马夫人确实深信不疑,想了一会儿劝道:“老爷,我们不要逼他读书了,他爱种田就种吧,说不定真的有大造化……”

马员外还是不甘心,马夫人哭道:“当初我答应过丽娘看顾好他,他就是我的心头肉。若是他有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

马员外被哭得心烦,把人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枯坐在卧房,从日落想到月升中天,又从月升中天想到天将破晓,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迷蒙里,他儿子因为科举舞弊被抓进了大牢斩首示众,一群官差突然冲进马家,马家死的死,逃的逃,他和夫人穿着破烂,跪在地下沿街乞讨。

砰咚!

地痞流氓踩碎了他的碗,把他一拳打到了地下。他惨叫一声,惊得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滚下了床。

屋外晨曦微弱,屋内昏光惶惶。一想起梦中的场景,他后背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房门被推开,马夫人走了进来,瞧他呆愣的坐在地下,惊得疾走几步上前搀扶:“这是怎么了?”

马员外被扶坐到了床边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叹道:“夫人啊,我不逼他读书了,他爱种田就种田吧!”

“真的?”马夫人欣喜:“承儿肯定高兴,我这就告诉他去。”

“不急。”马员外伸手拿过床边的长衫,“我同你一起去。”

“哎,好。”马夫人等他整理好一同往儿子的院子里去。

天光朗朗,日光濯濯,两人心情格外好。不料才进院子就碰见了同样穿戴整齐的马承平。

马夫人迎了上去,笑问:“儿啊,怎么起来了?你是知道我同你爹有话和你说?”

马承平紫衣玉带,头发尽皆盘起,圆润的脸庞也光彩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精神,他道:“这事先不急,儿子有话和你们说。”

马员外疑惑:“何事?”

马承平:“儿子想通了,读书光耀门楣本就是儿子应该的事。儿子要向赵兄学习,不考取功名绝不取妻。”

马员外双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马夫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马员外缓过一口气,颤抖着手,指着他:“你,你说什么?你要读书?”

“嗯。”马承平肯定点头,“嗯,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

马员外听到那个死字,又想到梦里儿子被砍头的事,胸口瞬间呼吸不畅:娘嘞,看来真的不能让他再读了!

“儿啊,你听我说,咱不读书了,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种田爹也全力支持你。”

马承平:“爹,你是在试探我。说了我真的想通了,我去读书不种田!”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呢?

马员外心力交瘁,大吼一声:“读什么书?你就不是读书的料!好好种田不好么,整那玩意儿干啥?”

马承平内心狂喜:赵兄和小宝丫绝了!

他面上故作怔愣,一副被吼傻了的表情:“爹,你说真的?”

马员外:“比真金还真,现在立刻,马上把你书房里的书打包丢了!”

马承平:“不能丢!”

马员外:“阿财——”

书童阿财正式晋升为协力管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书房去,将书房里的书本全部打包,给赵凛送了去。

刚起床就杯书本淹没的赵凛和小宝丫?

小宝丫坐在床上,左看看右看看,始终找不到下脚的地。赵凛看看满地满桌的书也头疼,蹙眉看向马承平。

马承平用最沉痛的表情说着最开心的话:“赵兄,你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不然我爹要把这些书全扔掉!”

一旁监督下人搬书的阿财,无情脸:“公子,老爷说这些书即便送给赵公子了,你也不许看。”

“知道了……”马承平有气无力的答应道:“心情不好我去骑马总可以了吧?”

阿财:“可以,老爷说只要您不读书,干什么都可以!”他朝外头喊:“阿炳,快给公子备马……”

马承平回头看向赵凛:“赵兄陪我一起去吧?”

小宝丫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跳下床,越过重重书山朝外跑去:“好呀好呀,骑马!”不枉费她那么努力的帮马叔叔。

天高云淡,纵鸟高飞。

一行三人来到一望无际的马场,风过处,绿草茵茵,马儿成群。

“哇,好多马儿啊!”小宝丫高兴坏了,撒开脚丫子在草地上奔跑。

几个马夫牵着马走近,朝马承平问安后,道:“公子,您要哪匹马?”

马承平:“让赵公子先选吧。”

马夫看向赵凛:“赵公子……”

赵凛打量一圈,没看中马夫牵过来的任何一匹马,倒是一眼便相中了一匹通体五黑,四踢踏雪的西域种马。

“那匹如何?”

马承平顺着他目光看去,然后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匹马还没驯服!赵兄这么,这么……”他看看高大健硕的赵凛,硬生生挤出“柔弱”两个字。

“只怕会受伤。”

赵凛:“无碍,丫丫亲动物,它不会撅蹄子的。”

马承平一想,好像是这样。书院里的动物都和小宝丫亲近。他迟疑道:“那好吧,你当心一些。”

赵凛点头,朝小宝丫招招手,小宝丫立刻哒哒的跑过来。

赵凛单手抱起她,在马承平担忧的眼神里翻身上马。小宝丫坐在她爹身前,爱惜的摸摸马儿油亮润黑的毛发,趴在它耳边软糯糯的嘱咐:“马儿呀,要乖乖的哦,要听阿爹的话。”

她说完,赵凛一声大喝,那马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马儿马儿快点跑呀……”小宝丫的笑声如银铃在草原回荡。

那烈性的马儿温顺的像是只小羔羊,让往哪个方向就往哪个方向。

几个马夫目瞪口呆,惊问:“公子,这赵公子是个高手啊,咱们训了几个月都没训好……”

马承平努力解释:“赵兄柔弱着呢,是小宝丫厉害,所有的动物都听她的话。”

马夫们:公子是眼瘸吗?赵公子那么高大健硕哪里柔弱了?

马承平不理会几人看呆瓜的眼神,也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天高云低,风声烈烈,少年畅快的欢笑,驰骋追随着前面的踏雪而去。

马员外站在高高的眺望台上远望,笑声夹杂着风声吹进耳里,他皱着老脸侧头问身边的人:“夫人,我怎么瞧着承平不是很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