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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丫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还是有经验的学生喊道可能中暑了,众人七手八脚把他弄到阴凉处,灌了水才缓过来。

赵凛以一敌百已经很出风头了, 为了避风头,他借着身体不适为由,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众人佩服他棋艺的同时又深感他的‘柔弱’, 一个大男人, 轻微中暑最多一日就恢复了,他却要躺三日。

显然是旧疾未愈又添新病才会如此。

这三日众学子提起赵凛都忍不住赞叹, 连长溪县其他学子也听说了这场比赛。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好奇顾山长新收的这位性子坚韧、棋艺非同一般的‘柔弱’弟子。

小宝丫担心她爹体内的热气没散干净, 按照姚掌勺的教的办法, 每天拿着个木勺给她爹后背刮痧。她控制不好力道, 那背被折磨了三日,险些被刮走一层皮, 最后连手脚上都是红痕。

看得前来探病的马承平和秦正清叹为观止。

马承平:“差不多得了,再刮下去你皮就没了。”

赵凛无所谓:“反正我皮厚, 刮了放心就让她刮吧。”

两人听后直摇头:没见过这样惯闺女的。

期间陆坤来过一次,丢下一瓶药丸后道:“在我高中前, 你莫要死了, 那样挺无趣的。”

赵凛反唇相讥:“算命的说我能活到百岁,百岁前你能高中否?”

陆坤气结:他如今十九, 也只比赵凛小七岁,这是在诅咒他九十高龄还考不取吗?

“你莫要得意,科举可不比棋艺,我定然会比你先高中。”

赵凛翻了个白眼, 把人气走了。

三日后,赵凛正式拜在了顾山长门下。他送上六礼束修后, 顾山长给他取了字——清之,又回蹭他一支狼毫竹枝笔,嘱咐道:“望你以后都如你的字清正上进,也如这竹笔,虚心劲节、宁折不弯。”

赵凛接笔的手顿了顿:这是还在计较他爱‘钻营’的事?

他躺了这三日也想通了,之所以会抽到一号是顾山长有意为之。顾山长对自己这个弟子不是十分满意。

但那又怎么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世家名流顾庭岩的弟子了。

拜师之后,赵春喜就去了县衙读书,准备来年的乡试。赵凛还是照常上课,课后可以去往顾山长处聆听教诲,请教学问。其实说是教诲,压根是放养,在学问这方面,顾山长信奉顺其自然,自行参悟。倒是每次去,都会同他下几盘棋。

这样一来,陪闺女的时间就少了。

小宝丫知道阿爹有事做也不吵,每日忙着做自己的事。她忙着帮忙姚掌勺盘点饭堂的食材,忙着给顾夫人的花卉浇水松土,忙着给师父的葫芦牵藤爬架。

秋天到了,绿色藤蔓间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小宝丫摘了一个最大最周正的葫芦给师父做酒壶,在葫芦面上歪歪扭扭刻了个卡通大黄狗。

权玉真盯着那卡通狗看了又看,都没瞧出哪里像是大黄。

小宝丫:“师父不懂,这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很是认真。

权玉真瞬间被她奶萌的样子可爱到。

他摘了几个通红通红的柿子给小团子解馋,小团子吃了几口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次日就把整棵树的柿子薅到书院去分了,还逢人就喊柿柿如意,步步高升。哄得书院里的学子狠狠夸了她一通,又从家里带了许多零嘴过来给她。

赵宝丫又拿着这些吃食去安抚盯着柿子树生气的师父。

拿到零嘴的权玉真同赵凛感叹:“你这个闺女是会做生意的,空手套白狼,长大只怕是个奸商!”

赵凛:“我们家丫丫将来是要做官小姐的,去光顾别人家生意就行。”

权玉真随口问了一句:“你读书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赵凛:“要不然呢?”

权玉真愕然,随后嗤了一声:“出息!”

赵凛无所谓的笑笑,他其实没什么大的出息的,从前想着一日三餐,想着闺女病能好起来。现在,也只想着当个官,丫丫能像那天遇到的小姑娘一样,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有。

天渐渐冷了,长溪县的雪比往年都下得早。小宝丫早早穿上了新裁的冬衣,她的冬衣又多又暖和,光小斗篷都有七八件,更别提各式各样的头花、绒帽、围脖和靴子。

她最喜欢的是一件石榴红坠珍珠的裙袄,外头再罩一件兔毛领子狐裘,衬得她玉雪可爱,眼睛都亮了几分。她照过镜子后就舍不得脱下了,一走路到处都听得到叮叮当当的声响。

赵凛也觉得这衣衫喜庆,又赶制了同款的围帽和手套,让她过年穿。

大年的晚上没有像去年一样下雪,倒是漫天星辰。赵凛说话算话,今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封,还连带去年的也补上了。权玉真这个师父自然也不能太小气,给她打了个纯金的长命锁,锁的正面刻着‘长命富贵’,反面雕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福娃。

本来小宝丫还挺高兴的,结果送完东西的权玉真来了一句:“过完年就五岁了,怎么瞧着好像没怎么长高啊?”

小宝丫顿时郁闷,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嚷道:“我会长高的,等我六岁就会长得很高很高!比我阿爹还要高。”

上辈子她在荒星呆了好多年,从三岁长到五岁孩童的模样,然后一直保持五岁的思维和身高很多年。曾经和她一样大的孩童都长大,老去,死亡又有了新的生命,她还是原来的稚童。

身高简直就是她的一大痛处。

别人看不出来,可是她从三岁到五岁已经长高一丢丢了。

从今天起她要吃更多的饭,更多的肉,要努力把自己吃高,吃壮,最好和阿爹一样健壮!

小团子暗暗给自己加油。

二月二,龙抬头。县试在即,书院的学子都开始紧张,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功课不怎么好的人,比如马承平几个,嘴角周围都急得起了好几个大泡。

他这会儿在赵凛的屋子里已经来回走了十几圈了,抓耳挠腮道:“赵兄,你是不知道,我爹这次对我期望有多高。昨日还开了祠堂祭祖,夜里又说梦见文曲星入梦,说我这次一定能过县试,府试、院试考个秀才回来,好让家里免点税。一个秀才能免多少,撑死了二十亩,我家几百亩能顶什么用。”

小宝丫哇了一声:“几百亩,马叔叔,你家好多的地呀!”

马承平:“我家岂止地多、牛羊马这些牲口也很多。”

赵凛觉得他在炫富,压根懒得搭理他。

马承平继续道:“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我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比起读书,当员外挺好的啊,总之比起读书,我宁愿种那几百亩地……”他说得口干舌燥,屋子里的赵凛和秦正清压根都没回应他。

他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秦正清揉揉眉心:“我家是商贾,我又是嫡子,我父母对我的期望不比你小,我要说什么?”他近日也是头悬梁锥刺股,日夜温习。

“你读书好,那不一样!”马承平又拍了拍赵凛,“你怎么说?”

赵凛抬头,平静的问:“你是家中独子吗?”

马承平疑惑点头。

赵凛笑了起来:“这好办,既然不喜欢读书,也无天赋,你就开诚布公的和你爹娘说清楚。反正你家就一个儿子,他们左右也不会打死你。”

“就像你说的,有几百亩田地在手,当个逍遥自在的地主老爷也没什么不好。粮自古是百姓和国家的立足之本,说不定哪天官员要求着你手里的粮呢!”

马承平略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想开后,他终于不再焦躁,笑道:“那这次县试回来,我就去同爹娘谈一谈。”

一旁的秦正清泼了瓢凉水:“士农工商,没有后台,再多的钱粮也只是给他们做嫁衣。我家曾经就被迫捐了不少家产、钱财,父亲从小就告诉我,秦家要想长远就要有人当官。”父亲已经不想当个纯粹的商人了,家里的男孩子但凡有天赋都会被送去读书,他的妹妹们将来嫁人也会选择高嫁。

甚至是嫁给官宦做妾他父亲都是愿意的,说是将来能为他铺路。

秦正清却不屑这么做,他要功名会自己去挣,用不着妹妹们牺牲。

然而,马承平浑不在意道:“你们今后不就是我的靠山,我算准了,你们两个今后一定会高中,当大官,能穿绯袍束金玉带的大官。只要你们将来别忘了我就好。”说着他嘿嘿笑了起来。

赵凛:“借你吉言了。”

秦正清也跟着笑,又问赵凛:“顾山长准你今年参加县试,作保的廪生你找好没?”

县试报名时,需要五名考生互结作保外,还需要复请廪生作保,一般都是从县学里供着的几个廪生里挑选。

赵凛点头:“子晨师兄前两日说要给我作保。”

秦正清:“是了,我都忘记他是你同村又是你师兄了,作保一事,自然是不二人选。”

县试这日,寅时就鸣了头炮。赵宝丫一觉翻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开始忙前忙后的给他爹收拾东西,收着收着抱着一块砚台歪倒在床上又睡着了,小嘴里还在说梦话。

赵凛哭笑不得,拉过被子盖好她,又仔细捏了捏被子,才开始收拾东西。

一身道袍的权玉真像个老父亲一样殷殷提醒:“笔墨纸砚带齐了没?吃食和水带了没?尽量考,别紧张,第一次下场没考好也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赵凛停下收捡的手,抬头认真看着他:“没有下一次!”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战。

权玉真被他认真的神色镇住:这个人,只怕会就此扬名。县试是他的起点,是登天梯的第一步,不是绊脚石,更不是拦路虎!

他心有沟壑,腹有乾坤,不需要多余的话也能让人明白。

权玉真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话:“好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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