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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其余弟子私下是如何议论, 第十峰却是真热闹起来了。

新进的弟子有六人,正好被三位师兄一人领走两个。阿宝起先一直明示自己想跟温云混,然而架不住上山后一直没寻到温云人, 还是被同样脸黑的白御山收走了。

三个带孩子的化神期大能将袖子一挽,任劳任怨地把山脚下的几个院子扩宽了些, 好歹像样了许多。

然而白御山很头疼。

他不过是路过柴房时随手一指, 同阿宝说了句:“那儿就是你温师叔先前最爱待的地方”,然后这小丫头当晚就把被子抱着去了柴房睡, 第二天出来时整张脸糊满了烟灰, 比先前还要黑三分。

这还没完, 其他几个小孩也总向往着同传奇故事里的主角温云讲几句话,成天就仰着脑袋问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温师叔。

许挽风被缠得没办法了, 直到深夜才算得了些消停, 拎上一壶酒就往半山腰的越行舟院子里钻, 不曾想刚翻进来就看到同样苦着一张脸的白御山。

三兄弟聚齐了,互相对望两眼,最后皆是长长叹息出声。

“太惨了。”许挽风自觉地替大师兄斟满酒,满腹的牢骚这会儿尽数倾出:“我原想约着紫韵去赏日出的,结果现在天天早上带孩子,再带下去都入冬了, 怕是太阳都见不着了。”

倒不是说这群孩子多顽皮或骄纵,这些贫寒出身的孩童最勤勉懂事不过,然而再懂事也都是些小孩,他们这群几百岁的老头也是头一遭收徒, 到底该如何教, 是半点都不清楚。

这么小的孩子能跟大人似的天没亮就起来练剑吗?先学学怎么汲取灵力还是先练习剑招?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不能叫隔壁第九峰那个白发老者为老爷爷, 得叫他师侄?

为人师者, 真是半点含糊都要不得。

越行舟不说话,仰头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净,看得出这两日带孩子的体验也让他很绝望。

白御山迟疑着开口:“我看他们都挺喜欢温师妹的,而且她比我们年轻,与这些孩子年纪相差也不多,不妨请她来教?”

说起温云,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峰顶,那儿先前是叶疏白闭关的洞府所在,洞府外面有处极其清雅的的小院,现在温云就住在上面。

明明这群小孩多是冲着她来的,结果她倒好,上去了就懒得下来了,他们又不敢上去找人,只能认命做苦工。

“温师妹真是太受师父疼爱了,我记得他老人家喜欢清静,无事的时候咱们都不能上去叨扰。她居然能住在上面。”白御山叹口气,说出的这句话里满满都是酸味,丝毫不掩饰羡慕。

越行舟宽和地笑着哄小师弟:“御山,你我都是几百岁的老人了,温师妹还只是个十多岁的稚童,不说师父要多多照拂师妹,就连咱们也得好好看护她才是。”

白御山郑重点头认同这说法,只不过一谈起温云的年龄,又忍不住长叹出一口气:“温师妹是何等变态,我以为师父三十岁结元婴就了不得了,结果她这才十五六岁也结婴了,难怪师父如此看重师妹。”

“是啊,所以师父才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亲手教导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喝酒,许挽风摸了把瓜子嗑,听着这番话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思,摸了摸下巴,迟疑着开口:“话是这么说,我怎么总感觉师父对师妹的态度不太一般?”

“毕竟是女弟子,肯定跟咱们仨不一样吧。”

“不,问题就在于,师父他对温师妹压根就不是对徒弟的态度啊!”

见另外两人眼神茫然浑然不觉的样子,许挽风一边将瓜子嗑得飞快,一边语重心长地同这两个老光棍分析:“我先前也很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往事,你俩该是清楚,所以在这男女情事上,我还是很有眼色的。”

“师父他啊……瞧温师妹的眼神不对劲,平日里同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对,就连跟她站在一处时的姿势都不太对。”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直白了,哪知那两人还是懵懵懂懂。

许挽风将瓜子壳一丢,拍拍手低声道:“我瞧着,咱们师父对温师妹像是生出了些不一般的想法!”

“哐当——”

白御山一脸受惊,手中的巨剑掉下来径直砸到了脚上,就这样他还没反应过来,仍震惊地呆坐在那儿。

越行舟好容易逮到机会喝上两杯,这会儿酒意上来了,打了个酒嗝,脸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真……真是岂有此理,我不赞成这桩婚事!”

“哦?”许挽风眼睛一亮,瞬间觉得嗅到了不一般的纠葛,马上追问:“为何不赞成?难道你对温师妹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心?”

“温师妹她——”越行舟醉醺醺地,含糊不清地怒道:“她才十六岁,她还是个孩子,师父怎么下得去手!”

说着说着,他摇摇晃晃地使出一记御剑术,一边打酒嗝一边跃上飞剑,嘴里还豪气万丈地说着要让师父醒悟过来,不能这样糟蹋小姑娘云云……

许挽风脸色大变,暗道一声糟糕,竟然忘记自家大师兄喝高了是什么德性,连忙招呼着白御山一道去把他追回来,然而越行舟毕竟是大师兄,加上他每次醉后修为都会暴涨,所以两人拼命驱动足下飞剑,却也追不上义无反顾往峰顶飞去的那人,只能隐约听见他作死的声音——

“师父,放过温师妹,切勿为老不尊啊!”

*

温云原本住在柴房也只是为了守着那一大堆宝贝木头,现在柴房空空芥子囊满满,当然不会再委屈自己睡里面了。

正巧叶疏白与她有灵魂契约,不能离得太远,她索性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后者的别院,安心地住在里面了,至于叶疏白也很有做剑灵的觉悟,乖巧地搬到了旁边的小屋中。

这院子甚好,同她当初在他记忆中待的那小别院几乎分毫不差,甚至连那株白梅都是移栽过来的,时下又过了五百年,原本算得上纤柔精致的树身变得粗大许多,眼下未入冬,略发黄的枝叶不曾掉完,优雅地悬在木屋顶上,同院子的主人类似,格外秀丽端方。

只不过树能随年月渐生渐茁,但是房里面的床褥都得换新的。

温云这几日不见踪影,其实并非一直窝在山顶同叶疏白探讨剑术或魔法,而是拉了他一道悄悄出了山门,去最近的万宝阁中搬回了不少好东西。

新搬回来的床是深海软石雕琢的,据说冬暖夏凉,而且质地柔软;有了床也得有被褥,那是天蚕丝织成的,轻若无物;枕头就更厉害了,不是寻常的瓷枕木枕,而是温云最喜欢的软枕,里面填充的是柔软的仙鹤绒毛。

样样都是温云私下定做的好物,样式材质都是她指定下来的,价值上万灵玉,当然,由叶疏白掏芥子囊。

温云将这些东西挨个摆放在正房,先躺上去打了个滚儿,舒服得叹出一口气,颇为满意:“你试试,这张床睡起来是不是比你以前睡的舒服很多?”

叶疏白站在门口,没进来,他的身形也半掩在幽暗的门外:“我不进去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我来喊你练剑。”

温云这会儿极想同人分享自己设计的这床宝贝,连忙对着叶疏白招招手:“你别走啊,快来躺一会儿,我让你位置。”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挪地儿,叶疏白沉默了半晌,还是依言坐在了床边上,只不过背脊挺得板正笔直,整个人亦是目不斜视,端正古板到了极致。

温云看不过去,这样哪能体会到新床的好?她索性教着他坐在床上蹦,亦是得意问:“怎么样,舒服吧?”

叶疏白不自在地正坐在侧,生硬地一句:“舒服。”

话音刚落,外面忽地亮起一道熊熊的火光,磅礴的灵力涌过来,直直地冲进了院中。

同时响起的,还有越行舟大声的斥责:“师父!你怎可做如此禽兽行径!”

这个房间的两扇窗极大,撑开了就可见得苍翠群山与云雾,加上月光与清风作伴,视野远阔,再妙不过。

当然,视野太广也有个坏处。

譬如越行舟这会儿就将里面的情景见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愤慨不平地责备起自家师父:“温师妹不过十五岁,您居然对她起了不轨之心,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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