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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杨直起了身体。

他叫:“舅舅。”

孟植拧眉:“北杨,论辈分, 你该叫我一声哥。”

祁北杨:“……哥。”

这称呼一出口, 他更憋屈了。

余欢拉开了门,她的睡衣是长袖的, 白底,印满了红色的小草莓, 包的严严实实, 但一双脚露在外面, 白生生的十个小脚趾。

方才祁北杨就在看她的脚, 一副调戏小姑娘的恶霸模样。

——刚刚离那么近,如果不是及时制止,只怕祁北杨还会要亲上去。

孟植虽说也感谢祁北杨帮忙找回阿恬的骨肉,但这并不代表祁北杨就能挟恩要求回报。先前孟植还奇怪怎么祁北杨这么上心, 这一路观察下来也明白了,合着祁北杨是瞧上余欢了。

孟家虽然比不上祁家,但也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

阿恬性子柔软,桑桑也随了她,只怕祁北杨做了什么坏事, 她也不肯说出来。孟家的珍宝失而复得, 怎么可能再由着旁人随意采摘觊觎。

余欢心里忐忑,刚叫了一声舅舅, 孟植就冷着脸让她进去关上门。

余欢有些怕这个舅舅, 但更怕这两人起冲突, 一来二去的, 再惊着了孟老太爷。

孟老太爷上了年岁,经不起这闹腾。

她飞快地说:“刚刚北杨叔叔其实是在问我明天想吃什么,我说话声音小,他没听清,这才离的近了点。舅舅,您别误会啊。”

祁北杨微微侧身。

许是快要休息了,她的头发全部都散了下来,柔和地披散在肩头。

竟然会为了维护他而说谎。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

……更加想亲她了怎么办。

余欢未察觉,安安静静地望着孟植。

孟植讶然。

若单单只是祁北杨欺负余欢,那他不可能放任不管,但现在的问题是……

他的这个小侄女,似乎也对祁北杨有那么点意思。

还会出口维护祁北杨,怕他教训了他。

双方你情我愿的话,那他这时候再追究下去,岂不是就成了棒打鸳鸯。

实在不妥。

孟植踌躇了。

考虑到这个层面,他的怒气淡下去一些。但这大晚上的,祁北杨来敲余欢的门,目的也不言而喻。

就在孟老太爷眼皮子底下,这也太猖狂了点吧?

孟植膝下无子,先前孟恬生育南桑的时候,他就曾跪在孟老太爷面前发过誓,要将南桑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绝不叫她受了旁人欺负。等她长大,觅得良人,他便将这孟家所有的财产,全部划入她名下,做她的陪嫁。

先前以为林媛是阿恬血脉的时候,孟植虽然讶然这女孩子的冷血,碍于孟老太爷的禁令不去看她,逢过年过节,也会偷偷地送了礼物过去。

他始终守着当时的承诺,十几年未曾更改。

孟植走过来,仍板着脸,像一个父亲一样教训余欢:“衣服穿整齐了再见人,你这样太不礼貌了。”

祁北杨掀了眼皮瞧他,唇边的微笑凝住。

表面上是斥责余欢,实际上是要他同余欢撇清关系呢!

这是说,他祁北杨是外人。

余欢应了。

孟植又说:“行了,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睡,养足了精神明天出去玩。你北杨叔叔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也该休息了。”

当着人家舅舅的面,祁北杨总不好再缠磨下去。

孟植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同你有话说。”

余欢观察孟植神色,不像是要打祁北杨的模样……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打了祁北杨,她担心做什么?

反正没什么关系了。

她松口气,轻轻地关上门。

余欢心里矛盾无比。

虽说她不想同祁北杨在一起,但这也不意味自己会开开心心地看他受教训……到底是真心爱过的人,余欢也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先前那些事不过是两人生命中偶尔的差错,现在是修正的时候了。

回归正途而已。

今晚祁北杨没有睡觉。

他同孟植谈到十点,孟植起了乏意,祁北杨便顺理成章地脱了身。

其实祁北杨已经习惯了少眠。

这次出来,他担心被孟家人瞧出异样来,更担心被余欢发现,一件她的衣服也没有带来。

所造成的最大影响,就是难以入眠。

他也静静地躺在床上,即使合上眼睛,头脑依旧清醒的要命。

毫无睡意。

都说缺乏睡眠会使人烦躁,到了祁北杨这里,似乎反了过来。

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把先前同余欢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轻轻地从深藏的脑海中牵扯出来一点点。

有时是初见时她惊惧的目光,有时是那日,她站在夜色中,目光温柔,对他说,祁北杨,你别对我这么好了。

车祸之前的记忆破碎不堪,他努力拼凑,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她来。

祁北杨去看过了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建议同以往一样,多多接触之前的那些东西,接受相应的刺激,记忆有恢复的可能。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或许会慢慢全部记起,也或许至死也只能够记起零星的片段。

也有些不幸的,即使过完这一生,记忆也无法恢复。

这次来曲镇也是祁北杨建议的。

宋特助说,之前他为了同余小姐一起散心,推掉了不少工作,来的就是曲镇,两次。

祁北杨也想要试试,能不能再多想起些什么来。

他厌恶极了现在这种宛若无头苍蝇的状态。

这些时光里,祁北杨脑海中偶尔也会闪过些片段,但没头没尾的;梦中余欢也会同他亲吻,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甚至主动求欢。时间久了,祁北杨自己都记不起,究竟哪些是切实发生过的,哪些是他自己的臆想。

他简直要被这些混乱的碎片给折磨疯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人曾经亲密无间地相爱过,余欢的所有一切,都曾被他拥有过。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完完整整。

只是想想,就令如今的他激动不已。

——至于两人为何决裂,祁北杨至今未能找到原因。

就连忠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两人突然就开始冷战,争吵倒是不曾有,两人那种脾气也都吵不起来。

苏早分析两人吵架是因为祁北杨脾气太暴躁,控制欲强,动不动就让余欢不能这个不能哪个的。

这谁能受得了。

一通分析下来,她诚挚地建议祁北杨不要管那么宽,给余欢点自由。

祁北杨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快要被折磨疯了。

毕竟有着前车之鉴,就算是内心渴望燃烧成火焰,面对余欢的时候,他都得小心翼翼地克制,不叫她瞧出些异样来;只是今晚喝多了些酒,控制力下降,才会冒冒失失地闯过去,原本只是想要同她解释,只是忍不住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酒精的作用稍退,现在的祁北杨懊恼到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八块。

只祈求余欢明日会忘掉今晚他的胡言乱语。

-

次日要陪孟老太爷去颇有盛名的龙泉山逛——虽说是山,但真正开放的区域其实并不太多。不比北方高山巍巍,南方的山林要更加秀美,更加像极了余欢先前所幻想中的武侠世界。

祁北杨依旧跟着,他瞧上去精神尚好,微笑着同孟老太爷介绍这里的一些典故,俨然充当了导游的作用。

余欢心不在焉地听着,只是忍不住又走神了——上次来龙泉山时,两人都取了带介绍的那种导游耳机,只是不清楚是不是耳机坏掉了,两副里面的声音都刺耳的要命,听了没五分钟就只好摘了下来。

没了导游词,两人对这里的了解就依赖于各种指示牌,以及石刻、壁画。

祁北杨拉着她的手,同她一起去努力辨认石头上刻的字。

这里有处情人泉,讲的是曾经有对恩爱的小夫妻,因为不被家人祝福,躲藏在这深山中生活;丈夫外出打猎时,妻子便常来这泉中浣衣;可惜好景不长,有日突降暴雨,妻子失足跌落泉中身亡。丈夫得知以后,痛不欲生,在妻子去世七日后也跳入泉中殉情。

次年,泉侧长出两棵相环抱的树,都说是这对夫妻的化身,被命名情人树。

那时的祁北杨对这故事不屑一顾,笑吟吟地说:“这上面刻的故事也太假了点,拿来哄骗傻子的吧?哪里会有人那样傻。这树多半也是从幼苗期就人工干预长成,为的就是骗些小姑娘小情侣的钱。”

余欢却蹲了下来,摸着冰凉的石头,并没有理会他,小声说:“不过我觉着这故事挺浪漫的呀……”

情人树的旁边果真如祁北杨所说,有卖情人锁以及情人绸的小商店。

生意还挺不错,情人树枝繁叶茂,挂满了红绸。

所谓的情人绸,其实就是日常祈福用的那种绸带,红色的,不过上面的图案是两棵依偎在一起的心。余欢拉着祁北杨兴致冲冲地买了两条,一人一根,各自写上祝愿。

她写的时候捂住绸带,严严实实,说什么都不许祁北杨看。

余欢很认真:“万一被你看到,那可就不灵了啊!”

祁北杨无奈而宠溺地笑,虽然一边抱怨着说这些东西没有意义,一边身体很诚实地也在上面写了几笔。

为了防止他偷看,余欢的绸带是自己系上去的,她特意选了个茂盛的枝条,踮着脚系上去。祁北杨的绸带就系在她的旁边,略微靠上点的位置;她好奇想要去看,却被祁北杨捂住了眼睛,慢悠悠地拖走:“你不给我看,我也不给你看。”

学着她的语气,惹得余欢捶了他好几下。

……

情人泉和情人树算是出名的景点,余欢就算是想避也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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