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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凉风轻柔,微港的风呼啸而过,枝叶扶苏,树影远眺可望港督别墅。

林径清幽,房宅之前,陆廷镇神色自若,走到章之微身侧,同曾艾仪交谈:“曾老师近期可好?”

曾艾仪脸色煞白,她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很好。”

陆廷镇说:“请代我转告曾老师,近期我不得闲,过段时间我会登门拜访他老人家。”

曾艾仪答应一声,她仍惊魂未定。一位典型的淑女,在听到章之微刚才那番惊世骇俗言论后已经感到惶恐,更何况陆廷镇还未反驳。

陆廷镇又说:“之微年纪小,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不知轻重,抱歉。”

曾艾仪张了张嘴。她能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了,只点点头,神色不安地上车。什么见面吃饭聊天交异性朋友的事情,全都抛之九霄云外,消失在兜率宫。司机关切问她,曾艾仪也只摇头,她心下不安,贴着车窗往后看,只见陆廷镇牵住章之微的手。

如何不教人心底生寒。

晚风过。

章之微疼得吸口冷气,陆廷镇不轻不重地捏她掌心,问:“谁允许你败坏我声誉?”

章之微原有些惭色,心中不安,方才始终窥他表情。现如今听他如此说,知他不生气,一颗心也安放腹中,往他肩膀贴贴靠靠:“我方才说的哪一句有假?你是我亲叔叔吗?你不喜欢我叫你叔叔?你搞人的时候非要我叫叔叔,眼下全忘了?还是说,你不喜欢搞——”

陆廷镇捂住她嘴:“不许再说这话。读书的学生,满嘴搞来搞去,不像话。”

章之微感觉陆廷镇真将现在的年轻学生想得太过美好。

且不提她已经成年,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与异性牵手恋爱,拥抱接吻,更深层次的做,爱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怎么陆廷镇还如此坚持,不许她说?

他做起来时可没让她保持沉默。

陆廷镇回去和陆老板、陆太太聊了聊,章之微全当作花瓶,坐在一旁乖巧地听。果不其然,陆老板是想让陆廷镇和方才的曾小姐谈一谈,或许能深入交朋友。

曾艾仪小姐父亲是陆廷镇读大学时候的老师,颇具才气,她母亲在医院中工作,在陆老板眼中,没有比这更清白干净的家庭了。更何况,曾艾仪同样是英国留学归来的才女,本可以去教会学校中教书,却选择实现自己理想——去了公学来教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

单纯有理想,应该不会有人讨厌她。

听陆老板说完,陆廷镇才开口:“曾小姐很好,但与我不合适。”

陆太太在喝一盏熬好的燕窝,叹气:“你眼光这样高,已经为你寻了这么多,每一个能让你开心——廷镇,你到底喜欢怎样的?”

说到这里,陆太太又问张妈:“怎么只给我?微微的那份呢?”

张妈说:“方才不知小姐又回来,我即刻去取。”

她去厨房中端燕窝,章之微在吃葡萄,灯光照下去,一串葡萄表层温润,像是从卡拉瓦乔的油画里拓出的。一咬,汁水溅开,听见陆廷镇说:“我喜欢聪明的。”

啧,还是老话。

老到大家都觉陆廷镇是敷衍。究竟怎样才能算得上聪明?多聪明才好?没有范畴,多么高明的借口。

陆老板冷不丁地说:“太聪明了反倒坏事,不听话。还是漂亮又蠢笨的好些,不必担心会被爪子挠。”

这样说着,陈妈端了素白瓷盏过来,配上小勺,陆太太放下勺子,热情地叫章之微:“微微,尝尝,这马来西亚来的血燕,昨天刚运来,大补呢。”

她声音柔软,和蔼又美丽,好似完全没听到陆老板的话。

陆老板问陆太太:“微微还是孩子,你给她吃这样补的东西,能受得住?”

陆廷镇将小瓷勺放到章之微手中,淡淡说:“已成年,不小了。”

章之微只抿着唇笑。

是呐,不小了。

都能和他嬉闹胡搞乱搞。

递勺子时,陆廷镇的手不经意间擦过她手指,他的手掌其实并不像富家子弟,或许因为他乐于户外运动,又爱骑马,手指肌肤偏硬,温热。章之微接过勺子,低头吃燕窝,桌子下,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脱掉鞋子,悄悄地用脚擦过西装裤,脚趾轻轻蹭他小腿肌肤。

陆廷镇原本在和陆老板说话:“过两日我去拜访曾老师,也亲自向他道歉——”

章之微的大脚趾贴着他的小腿,静悄悄地弯了弯,挠一挠。

陆廷镇稍作停顿,继续往下说:“交往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也不要再费心,我心中有数。”

陆太太慢悠悠喝燕窝,侧脸睇陆老板:“听听,我说过什么?枉你陆老板自恃识人,连儿子的心思也看不透。”

陆老板张口:“你也不用——”

“噗——”

章之微一声呛住,打断陆老板和陆太太的交谈。陆太太搁下燕盏,神色关切:“怎么了?”

“没事,”章之微说,“太好喝了。”

——才不是。

桌下,几人看不到的位置,章之微的脚腕被陆廷镇牢牢握在掌中。她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

陆老板不知有异,问:“微微想好申请哪所学校了?”

章之微说:“马来亚大学。”

陆廷镇屈起手指,弹她小腿。

好痛。

章之微差点咬到舌头。

陆老板惊诧:“不是说要去英国?”

章之微咬着唇,陆廷镇手掌温热,慢慢悠悠地熨帖地覆盖在她小腿伤处。好似神经放焰火,又如被美酒顺着四肢百骸倒流,溺于麻海,她一时不能多言,怕出口是糟糕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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