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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乾清宫随着琼元帝的病重被禁卫军围了一层又一层, 霍裘进去的时候, 天已微微泛黑, 在里头照看的不是言贵妃,而是皇后关氏。

一场病下来,琼元帝老得不像样子了, 那张黄花梨心木雕成的龙床更衬出他的瘦弱来,霍裘脚步一顿, 再抬眸时神色再无半分波澜。

他躬身道:“儿臣请父皇、母后安。”

关氏见他真真出现在了面前, 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这时局,他坐镇朝堂才能叫人安心。

琼元帝才喝下药, 如今听了他声音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浑浊不堪的眼珠子,他朝着霍裘挥挥手,声音嘶哑难听, 上气不接下气。

“皇儿来了?”

霍裘面色一痛,声音也带了几分压抑,他上前一步,握了琼元帝的手道:“父皇, 儿臣幸不辱命, 西江一事,尽数办妥。”

琼元帝从胸膛发出几声闷笑, 虚虚地咳,摆了摆手道:“吾儿从不曾叫父皇失望过。”

“咳咳……听说你前阵子染了风寒, 如今可好些了?”琼元帝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乍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风寒?八百里加急前来取京都的救命药,怎么就成风寒了?

霍裘身子微僵,四目相对,一分破绽也没露出来,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道:“谢父皇关怀,儿臣身子健朗,没什么大事。”

到了如今这么个局面,琼元帝竟还想着要他放霍启一马,将这事彻底埋在心底?

他何时有这样的肚量了?

更别提他这条命还是以那个小女人脸上一道长疤为代价换回的,哪里就这么轻易完了?

关氏也听出了些端倪,一边给琼元帝额头上换了一面帕子,一边扭头道:“老四患的不是瘟疫吗?怎么在皇上嘴里就变成风寒了?”

霍裘剑目倏尔幽深一些,记忆中这还是第一回 见姨母和父皇相处,竟不曾想是这样的局面。

琼元帝愣了一会,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一声,搓了搓手,才要说话,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等琼元帝睡着,关氏面不改色地净了手,示意霍裘一起去了外间。

“姨母。”霍裘眉目淡淡,声音却柔和下来。

关氏顿时皱起了眉,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一把扯过他的左臂,看到上面一道刀疤,而原本盘踞着的蛊虫也没了踪迹。

“怎么……?”关氏凝神望他,而后道:“你父皇此次病重,寻遍天下,终于将江涧西请到了皇宫里,本宫原想着请他替你解了这蛊,没想到你还是用了那法子。”

见关氏误会了,霍裘抿了抿唇别过眼,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江涧西怎么说父皇的病?”

关氏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无奈,“你父皇身子状况已成这样了,你我心底都有数。”

接下来不过就是用药吊着,多一天是一天罢了。

霍裘默不作声坐在了长椅上,关氏跟着坐到了对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的抿,道:“你回来了姨母就放心了,守了两夜,也困了,这就回长春宫歇着了。”

霍裘站起身来,也知道关氏的性子,沉声抱拳行了一礼:“恭送母后。”

在外人跟前,这声母后是势必要喊的。

偌大的宫殿里,除了里头睡得昏沉的琼元帝和随时待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的太医们,就只剩下闭目养神的霍裘了。

一场瘟疫险些让他元气大伤,若不是那颗丹药……

他猛的站起身来,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冷声问李德胜:“江涧西在何处?”

江涧西此人最是神出鬼没,这次若不是琼元帝病重,定然是请不动他的。可既然是那小女人的师父,又承了这么个情,自然是要见见的。

李德胜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回殿下,他就在偏殿候着,可要传进来?”

霍裘挥了挥手。

原以为江湖中盛传的解蛊圣手是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高人,可没想到进来的人面若冠玉,举手投足皆是风流韵致,一派的俊逸潇洒,瞧起来不过只有二十三四的年龄,甚至见了霍裘也只是从容不迫地瞥了一眼,而后道:“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霍裘有片刻的诧异,而后将他扶了起来。

“先生不必多礼。”

不过是错身一瞬间的功夫,江涧西就挑了挑眉,一双入鬓的凤目里闪过一抹兴味,再起身时已是满面春风般的笑意。

这太子身上的药味,倒是熟悉得很。

霍裘与他错开视线,心底已有了个大概。

“久仰先生大名。”霍裘一袭太子蟒服挺拔如皑皑雪地里的寒松,眼里落雪簌簌,轻微颔首道:“先生瞧过孤父皇的病了没?”

江涧西面色渐渐肃然起来,掸了掸云色衣裳上的褶皱,回:“皇上圣体抱恙,郁结于心,又加之旧伤反复发作,草民无能,只能用药物压制。”

后头的话却也无需说了,大家各自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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