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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王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虎目瞪得老大,在包间里来回地走动,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而唐灼灼心里也不好受,东西没拿在手里到底怕在眼皮子底下飞了,她站到男人跟前秋眸如水,抿唇问他意见:“殿下,咱们还要继续跟吗?”

霍裘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漩,目光旋即落到她松散挽起的青丝上,眼底浅有笑意,“娇娇颜色与玉簪相配。”

这就是不打算抢了的意思?

唐灼灼紧了紧手心里的帕子,别过头低声道:“可妾着实欢喜那簪子,就当妾借殿下的钱买下,等……等回东宫了再还给殿下可好?”

不说旁的,花个几千两为买一只木簪的确叫人有些难忍接受。就是她知道原委,也不好意思要求霍裘买下。

霍裘听她说完良久不置一词,褐色的眼瞳里酝酿着一汪三九天里的冰水,只是伸出长指撩了撩她耳边的发。

唐灼灼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再一望场下时,全安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报出了四千两的价。

全场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出声,这里不比京都繁盛,四千两已是天价,有这闲钱去置办十几个宅子都好,没得为了几颗养身丸破了财。

而对面那家地字号也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出价。

朱泸坐在椅子上泄了气,由着南平王冷嘲热讽也不做声。

他和唐灼灼不同,王府再多的积蓄也不是这么败的。

等全安捧着那丹药和簪子送到唐灼灼手里,后者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盈盈秋水眸里媚意如丝如缕,抚着那簪子爱不释手。

木簪表面打磨得光滑呈乌黑的木色,簪头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兰花,姿态鲜活十分惹眼。

可这样的簪子,在普通的镇上也只能卖到几两的价格,几千两砸下去倒的确是亏狠了。

唐灼灼拿着簪子把玩片刻,而后轻咦一声,鼻尖凑到簪身上轻嗅,果然传出一股奇异的清香。

她飞快低头敛下眉目间藏不住的笑意,而后扯了扯男人素白的衣袖,道:“殿下闻闻看,真有一股沉香。”

霍裘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轻嗯一声,以为她就喜欢这样的新奇玩意。

唐灼灼纤细的小拇指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定了定心神对安夏道:“去拿刀来。”

霍裘来了些兴趣,目光在那簪子上停留一会儿,问:“你怀疑这里头有东西?”

唐灼灼点头,一张芙蓉面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一层霞红,比落日映红的云朵都娇软几分,霍裘喉结微动,目光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真要说起娇软,那日夜里的滋味才叫人食髓知味。

“妾曾在一本古书里看过,凡木有异香,皆非凡品,这簪子外表油滑而内里馨香,里头定有好东西,说不得殿下这桩买卖还赚了。”

若真是前年木芯,赚得又何止一点两点?那可是无价之物!

唐灼灼满心满眼都是簪子里头的木芯,等那把沉重小巧的匕首到了手里才犯了难不知从哪处下手。

她转过身朝着男人眨了眨眼睛,李德胜和全安皆是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但心里都知道,太子妃撒娇,殿下多半是顶不住的。

霍裘抿了抿杯中茶水,面上现出一抹笑意,声音如同绷得极紧的弦:“想央孤动手?”

“木头那样硬,妾若是动手磨出水泡来了,殿下还不心疼?”

霍裘登时皱眉,一想起那样的场景,当真是心疼的。

镶着宝石的匕首在男人手里格外的温顺听话,她都还没好好看个清楚,那木簪外层的木衣就化为木屑落在案桌上,唐灼灼不敢眨眼,心底的兴奋不言而喻,在前世她从未见过这等神物呢。

直到最后,外头青黑的颜色完全消失不见,露出了里头娇嫩的木芯,泛出点微微的亮黄色,奇异的清香扑面而来,很快盖过了包间里的熏香。

霍裘将那木芯放在手指尖把玩细看,片刻后神色晦暗,望向身侧面颊微红的女人:“千年木芯?”

唐灼灼眼眸里像是驻进了太阳的光亮,拽着霍裘的衣袖直晃,道:“正是,原先妾还不敢辨认,如今却是笃定无疑了!”

霍裘在琼元帝身上见过此物,但天底下被发现的也就那么一块儿,这第二块竟是被她误打误撞捡了漏。

这小娇气包,运气倒挺好。

唐灼灼笑得眯了眼睛,只露出两块月牙儿的形状,自认为功德圆满,又躺回她那张摇椅上,嘎吱嘎吱摇得欢畅。

霍裘将那一小块木芯置在案桌上,此时整个包间都充斥着清新的草木香,他走到躺椅边,看着外头热闹的拍卖进行得如火如荼,道:“这木芯你留在身边温养身子,好生保管着。”

唐灼灼小小的一团缩在躺椅上,听了男人的话直摇头。

“妾带在身上也没什么用。”她顿了顿,继续道“殿下留着才是好处多多,木芯可助强身健体更可避毒避祸,殿下才解了蛊更需要好生将养着。”

这小东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明明自己才是喝起药来还要耍小性子的人,还要他好生将养着。

但心里却是另一般滋味,她身子多弱自己也当有数,面对着这样的诱惑,头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自己。霍裘缓缓转了转玉扳指,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酸胀得心尖发烫,只恨不得将她揉成一团搓到身体里去才好。

“再说殿下若是用不着,可将这木芯雕成别致的物件儿,九月里父皇寿辰,献上去定会力压众人!”

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他着想,一双潋潋的水眸倒映出他的影子,霍裘有些狼狈地背过身去,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低哑地威胁:“再不安分,晚间定叫你好看。”

唐灼灼一愣,索性揭了面上的那层薄纱,将精致的小脸凑到他跟前,笑得如同得了甜头的狐狸:“妾替殿下解了一桩心事,殿下也不带夸夸妾的?”

“娇娇甚为聪慧,孤总算没白养着。”他见了唐灼灼巴巴地讨夸,嘴角一掀,还是如了她的愿。

九月帝王大寿,这也确实算是他的一桩心事。

唐灼灼垂下眼睑,只有她知道,琼元帝是熬不到他的六十大寿了。

前世的帝王,死于八月十五前夕,连中秋节都没熬过去,这男人嘴上不说,心底到底是难过的。

可那个时候,正是言贵妃和霍启作乱妄想夺位的时候,他既要操办琼元帝的丧事又要捉拿潜逃的言贵妃和六皇子霍启,内忧外患,她这个太子妃倒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宜秋宫里作画写诗,日子好不自在。

等一切忙完,新君继位,男人龙袍加身,瘟疫才好又加上操心过度,头疾咳嗽也患上了,她也从宜秋宫搬到了长春宫,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真正的母仪天下。

可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了个更大更空旷的地方作画唱曲罢了。

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皇后之下,皇贵妃及四大妃位空悬,无人危及她的地位,直到后来,钟玉溪爬上了妃位。

唐灼灼从回忆里抽身,从善如流地接过他的话,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道:“可不是?妾瞧着殿下书房里的那块端砚不错,可要赏了给妾?”

霍裘顿时失笑,“孤的东西有什么是娇娇顺不走的?”

唐灼灼轻嗤,对这些物件嗤之以鼻:“莫说只是些稀罕物件了,就连殿下的人不也给妾勾过来了?”

身后的安夏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出声,也就是殿下能这么纵着主子胡闹了,若是旁人,哪能听得这样放肆的话?

偏偏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就受用她这得理不饶人的小模样,连连低笑,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道:“这般不矜持?”

“娇娇看外头,好戏就要开始了。”

唐灼灼依言一望,那最后一个压轴的黑箱被慢慢揭开了幕布,露出一柄被妥善放置的剑,隔了这样远的距离,唐灼灼还是险些被那剑身的光亮刺了眼。

“这是……”

霍裘笑而不语,唐灼灼低头思索片刻,而后低喃道:“这……是原漠北侯身上的佩剑?”

先漠北侯原垣一死,漠北大乱,而那柄染着无数蛮夷人献血的宝剑下落不明,眼看漠北战事在即,琼元帝不过闲时一提,这剑就名声大噪,几股势力都在暗中搜寻,没想到这时候现了身。

不肖多说,寻这剑的人自然都是为了在九月帝王生辰上拔得头筹。

只可惜了这剑……才现出锋芒又被尘封地里,唐灼灼记着这剑前世是随着琼元帝一同陪葬的。

唐灼灼脑子里忽然有东西一晃而过,再想去细细琢磨的时候又有些恍惚了。

霍裘见她冥思苦想半天也没想出这剑的名字,长指微敲,拿帕子细细擦了她手背上沾着的木屑,低叹道:“剑名鹰泉。”

男人声音暗含一丝无奈溺宠,一袭白袍青丝,黑与白的对撞尤为强烈,如同一副笔墨浓重的泼墨山水画。

唐灼灼杏眸眯成两片弯月牙,两条玉臂松松地揽了霍裘的脖颈,丝毫不怕他冷厉的眉眼,霍裘没了法子,抱小孩一样将他的娇气包抱好,也不嫌丢人,只是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警告:“越发没有规矩了,大庭广众的成何样子?”

唐灼灼将脑袋往他胸口一埋,霍裘身体陡然一僵,剩下训诫的话都藏在了喉咙口。

这男人满嘴的大道理,嘴上再怎么说不也好好地抱着她了?

娇气包自觉得意,也就这样吊在他身上专心看外边的热闹了。

与唐灼灼所料不差,几乎每个包间的人都开始抬价,一抬就是几千两,丝毫不觉得丝毫的心态。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旦此物献上去得了帝王青睐,得到的好处不是这区区万两之事可以比拟的。

加官进爵都不成问题,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