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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又下了小雪,好在不算太大,杨嘉北敲开宋茉门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拎着装羽绒服的袋子了。听杨嘉北说外面下雪,愣了下。

“先去吃个饭吧,”杨嘉北说,“下着雪拎东西不方便,先吃,吃完再说。”

宋茉说:“不如直接放你车里。”

“算了,”杨嘉北否决,“这边停车位满了,我停得挺远。等会我送你上来,再拿走也不晚。”

好吧。

宋茉默默地将衣服放回去。

吃饭的地方也很近,没走多远。北方人见惯了下雪,除非大到不行,一般不会打伞。行道树和店铺上吊挂的冰溜子早被清理干净了,明晃晃地亮着灯,映照着蓬松厚实的一层雪。走路的时候,踩雪是最不滑的,需要留意的,反而是那些混了雪水的地方,尤其是方正的砖上面,雪半化半不化的,一结冰,滑到能甩飞人的天灵盖。

宋茉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地方,跟着杨嘉北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进了餐馆。多年不来,重归故乡,她在这里倒像是个客人,熟悉的地方渐渐荒废败落了,新的店铺一个个开张,好似这冷冽干净的空气,洗清她的肺,也洗干净她的记忆。

都说东北菜和东北人的性格一样,敞亮,直白,菜名也不搞花里胡哨那一套,分量足,浓烈丰富。杨嘉北一如既往地胃口大,锅包肉、炝拌三丝、牛肉炒笋丝,再来个炸鲜蘑。宋茉原本胃口不佳,看他吃,自己拿热水烫过的筷子,却也一点点吃了下去。

俩人聊不了太多,时间好像将眼前人也变得陌生。宋茉有些不习惯杨嘉北的冷淡,不过她也清楚。

毕竟,当时忽然提分手、一走了之的人是她。

现在杨嘉北还能如照顾邻家妹妹般待她,已经很好。

宋茉点了哈尔滨啤酒,杨嘉北没拦,默不作声看着她喝。喝到半截,宋茉还问他,要不要试试?

杨嘉北摇头拒绝:“我开了车。”

宋茉哦一声,低头继续喝。

“听说你辞职了,”杨嘉北终于说,“想换份工作?”

宋茉仍旧低着头:“……还没想好。”

杨嘉北说:“在家打算住几天?”

“就这两天吧,”宋茉说,“想去大连转转,见见同学。”

她哪里还有家。

那个早就没几户人家的工厂家属楼已经回不去了,外公外婆死了,爷爷也死了,她爸有自己的家。

她来故乡也只能付房费住酒店。

“我妈挺想你的,”杨嘉北低头,他说,“你这么久没回来,她很关心你,一直都想你。”

宋茉刚喝了一口啤酒,小麦的,丰富的泡沫带点微微的苦,还有啤酒特有的气味。

她说:“我也挺想她的。”

“她让我来问问你,”杨嘉北说,“你想不想回去住几天?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还是你以前睡的那个。”

宋茉摇摇头:“不了,你替我谢谢阿姨啊。”

安静吃完饭,杨嘉北结的账。回去路上,宋茉喝了啤酒,走路有点飘,一个没看清,差点滑倒,脚下趔趄,杨嘉北稳稳地拽着她胳膊,将她又硬生生拽回地面。

他掐的力气大,疼的宋茉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她沉默着,原本要说谢谢的,不知为何,被寒风糊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杨嘉北那句“小心点”也被冰封住了。

送她上楼,宋茉折身去取他的羽绒服,热气熏人,暖融融的,将东西递给杨嘉北时,宋茉盯着他的手,忽然说:“杨嘉北,你今天想不想在这儿睡?”

一句话点燃了炮仗,杨嘉北原要去接袋子,听这么一句话,刷地一下沉了脸。

“宋茉莉,”他叫了她的名字,一字一顿,“你把我当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