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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宋茉慢慢地说,“爷爷快过五周年了,我回老家看看他……三叔也说了,让我顺道和爸一块儿回去。”

杨嘉北说:“是该回去。”

宋茉低头,她盯着自己一双手:“听三叔说,爷爷下葬那天,你帮了很多忙。”

杨嘉北说:“我应该做的。”

——应该?

哪里应该?

七年前的杨嘉北尚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他是家长眼中、默认的、宋茉的男友。

那时候,宋茉所居住的家属楼中人家越来越少,她爸又外出务工,常年不在家。宋茉的爷爷住在三叔家中,腿脚不便,有心也无力,没法照顾她。

杨嘉北送了宋茉几次,放心不下她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下岗工人多了,乱事也多。他比宋茉年龄大,见过当时下岗工人怎么孤零零、骑着自行车在厂区外一圈一圈地绕的,也听父母低声谈起,谁谁家冬天连取暖的钱都没了一大家子可怜得恨……

贫穷困顿、走投无路,最能滋养铤而走险。

她一个女孩子,年龄也小,独自生活的确危险。

杨嘉北和自己父母谈了谈,又去和宋茉的爷爷商量、给她爸打电话,最后决定,将宋茉接到自己家来住。杨嘉北搬到阴面的小卧室去睡,把自己能晒到太阳、暖气片多的房间让给宋茉睡。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饭菜是杨嘉北和他爸一块儿做的,京酱肉丝,红烧肉焖蛋,炸茄盒,小鸡炖蘑菇,大拌菜……

满满当当地招待她。

白天父母不在家,杨嘉北和宋茉一块儿看书打游戏看电影,闹到一块儿去,也是把她填得满满当当。宋茉掉着泪亲他,一边嫌他力气重,一边又勾着他脖子,小声问他,昨晚上哪些菜是他做的?她觉得京酱肉丝和小鸡炖蘑菇最好吃了……

杨嘉北笑了。

那两道菜都是他做的。

宋茉拿起最后一张小圆饼拿,裹了肉丝葱丝黄瓜丝,安静吃掉。

杨嘉北喜欢让饭,第一口和最后一口永远都是给她的。

这习惯现在还有。

吃饱喝足,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杨嘉北将宋茉稳稳当当地送到她爸上班的餐厅里。宋爸统总没和女儿说几句话,他自己攒不下钱,现在住得还是老板安排的宿舍。

宋茉也没指望自己爸能出多大力,只和他商量了明天回家的时间。

她自己订好了酒店。

这场短暂谈话中,宋爸所展现出的、最像父亲的一面,也就是在分别时,语重心长地对杨嘉北说:“我们家茉莉就拜托给你了,麻烦你了。”

宋茉说:“爸你说什么呢?我俩早分手了。”

宋爸说:“唉你个小丫头片子……”

硬生生的,又安排了杨嘉北送宋茉回酒店。

好在路不算远,不到七公里,到了门口,宋茉脱了杨嘉北的羽绒服下车,杨嘉北去开后备箱拿她的行李,刚将那小箱子拎出,还没放地上,就听宋茉惊喜一声:“老钟,你怎么出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怕你找不到地方……”

这清爽的男声让杨嘉北一顿,一声闷响,他关上后备箱的门,拎着宋茉的小行李箱,眯着眼看,看到一个驼色羊毛大衣的男人,站在宋茉面前,个子不高,宋茉头顶到他眉毛,白白净净,看起来一下就能撂倒。

钟岳主动走来,笑着问:“您是?”

杨嘉北不动,看旁边的宋茉:“她叫我一声哥哥。”

是,不过宋茉一般叫他嘉北哥,哥哥这种称呼只在特定时候用,慢点,或者,轻点。都是哥哥,情哥哥也算哥哥。

宋茉说:“顺道。”

钟岳笑:“哥,麻烦您顺路——”

杨嘉北握着行李箱拉杆,眯着眼瞧低头的宋茉。

“不顺路,”他说,“我特意多走了十公里,就是为了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