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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昨天又惊又慌,早晨醒得也晚,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惊得她急急下床,拖鞋穿反了,也没功夫去换,直直奔跑出去。

林誉之不在,林臣儒也不在,只有龙娇一个人,在低头剥橘子。

龙娇剥下的白色丝络都盛在一个干净的白色小瓷碟中,堆成一个精巧的小山,像落了满山的白梅。

林格问:“爸呢?”

龙娇说:“出去散步了。”

林格两只手交握,攥在一起,用力地缠了缠:“林誉之呢?”

龙娇头也不抬:“我让他先走了。”

“走?”林格惊愕,“这里是他家,他能走到哪里去?他去哪儿了?”

她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被龙娇劈手夺过。

林格叫:“妈。”

“现在知道我是你妈了,”龙娇说,“这么大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林誉之追你你就答应啊?你是觉得妈妈介绍的人配不上你,还是觉得天底下就林誉之好啊?”

林格不知林誉之怎么讲的,她缩了缩头,把“追求刺激”咽下肚,中规中矩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非他不可。”

龙娇说:“我看你是非想死不可。”

骂归骂,感情归感情。龙娇不提林誉之,只要林格陪她下楼去散散步,不用去远地方,就在小区中转悠转悠,外面是晴好的天,龙娇病了这么久,苍白的脸被太阳一照,也浮出了健康的颜色。

林格没办法打电话,手机在龙娇身上,妈不给,她也没法子,只闷头陪妈妈走了一圈,听龙娇心酸地讲过往的事。

讲怀林格的时候辛苦,营养品吃得少,只顾着赚钱养家,林格还是早产下来的孩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在医院住了几天,花掉了夫妻俩大半年的钱,好不容易保下命;讲计划生育严格,龙娇不想丢工作,身体又不好,上环后一直痛,一直流血,林臣儒心疼老婆,主动提出去做结扎,被邻居笑话了大半年;讲林格小时候爱喝高乐高,一罐又一罐地喝,喝得林臣儒烟酒都不沾,省下钱给女儿买……

林格默默地听着,手机也不要了,寒风凛凛,她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像昔日的林誉之对她一样,把这个围巾给妈妈围上。

龙娇眯着眼睛看她,风太冷,吹睫毛,吹得眼睛都发痛:“我一开始不喜欢誉之这孩子,感觉他心机太重,做什么都有目的性。后来发觉,他人心眼不坏,你爸蹲监狱那些年,家里面也都是他忙前忙后……要他和你一样,傻呵呵的,没点心眼,咱们娘仨的日子怕是要更难。”

林格说:“他没做过对我们不好的事。”

“是,但我还想不开,”龙娇往下拉了拉围巾,女儿系得太结实,她得给自己松口气,冬日的寒气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能令龙娇头脑清醒许多,“就像我不可能、也没办法再阻止你和誉之在一起,但我还是想不开。”

林格叫:“妈。”

“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在这边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了,”龙娇说,“家里面没人住,时间一长就该坏了,屋子都要人气养着,不然会越来越旧,也容易积灰,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林格摸不透她的意思,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爸跟着誉之学怎么在网上订机票,买了大后天的票,中午十二点起飞,”龙娇说,“别留我,格格,大城市虽然好,但我住不习惯,心里面总不踏实。”

林格怔怔看着母亲:“你是生我们气了吗?”

“是生气了,但也知道不能怪你们俩这可怜孩子……”龙娇扭头,“气归气,话可得说好了。”

林格说:“什么?”

“今年过年一定得回家,”龙娇捏了捏她的脸,嘴张了又闭,最后轻轻落下一句,“你要回来,誉之也得回来。”

林格鼻子一酸:“妈。”

“哭什么?没出息,”龙娇说,“怎么越大越爱哭了?别哭了,大冬天哭鼻子,也不怕冻出鼻涕——回头看看,你哥在后面跟一路了,你再哭,他就该过来了。”

林格愣住,转头看,身后约五十米处,站着熟悉的身影。

“过去吧, ”龙娇说,“以后别喊哥了,我听着怪别扭的。”

她叹气,似自言自语,又如自我开解:“算了,就当是给你的童养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