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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洗干净水果,问他:“爸,我做不到。”

林臣儒愣住。

“我没办法对哥哥说出那种话,”林格说,“我也知道您的想法,知道您是为了这个家好,我也理解您当时进退两难……但不行,这样不行。”

她认真地说:“我们不能为了两套房子,就逼哥哥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厨房玻璃门关着,听不到外面的谈话声,厨房中,只有哗啦啦的水声、父女俩的交谈声,淡淡地融在一起。

林格也不希望外面的人能听到这一切,这些事情让她的胃不舒服,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林臣儒劝诫女儿:“不需要他真的去认亲,只要他普通地去叫一声爸,平时多走动走动就行。”

“生恩不如养育恩,”林格说,“您一边说不需要去认亲,一边又说’平时多走动走动’——爸,这样不行。”

林臣儒还在尝试:“格格,你——”

“爸,”林格又打开水龙头,刚刚洗干净的水果,重新放在下面,又用清水洗一遍,她低声,“您别再为难我了,好吗?”

林臣儒说:“这怎么能算为难呢?格格。我也是当爹的,我不明白。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儿女的呢?更何况,誉之他现在也是姓林,是林老板的亲儿子,也是他大儿子……”

话没说完,厨房玻璃门被人拉开,林臣儒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林誉之。

天气炎热,他穿着一条和林格衣服颜色相近的白色长袖衬衫,面色自然,好像并没有听到两人刚才的纷争,笑着说:“爸,我来吧,您先出去歇一会儿。”

林格垂眼,盯着林誉之那条伤腿。

他站得很稳,稳到完全看不出那条腿受过伤。

林臣儒自然不愿意,但刚才说了人家的话,也心虚,推辞几句,顺势出去,只把厨房留给林格和林誉之兄妹两人。

洗干净的水果已经被端出去,林格没解释门外王霆的事,林誉之也没问,他看着料理台上的鲜切牛肉卷和番茄,问:“今天吃番茄牛肉卷?”

林格:“嗯。”

林誉之颔首,卷起衣袖,倒了料酒,放在托盘中,去腌制那切好的鲜切牛肉片。淡淡澄净的料酒一触碰到肉片儿,便有淡淡的血水溢出,如混合血的眼泪。

林格在切番茄,一片,两片,切到第三片的时候,她的手忽然停下,顿在案板上。

“你的腿怎么样?”林格不看他,“还好吗?”

“格格,”林誉之说,“真好。”

林格说:“什么真好?”

“关于你还在关心我这件事,”林誉之轻声说,“我以为上次那件事后,你再也不肯理我了。”

林格急促地说:“你是我哥,我不可能不理你。”

她强调:“你是我哥哥。”

林誉之笑了。

他没有拆穿妹妹的欲盖弥彰,侧脸就看到她尖尖的下巴。病了这么一场后,林格肉眼可见地愈发瘦下去。

林格继续切番茄,她心思不稳,没切到手指,倒是刀面磕了下手指,没受伤,只有浅浅一道痕迹。不明显,她仍习惯性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吮,只含了一口,就被林誉之把手从口中拽出——

没有血。

只是很淡、很淡的痕迹。

林格说:“没受伤。”

林誉之嗯一声。

这些都是自然而然养成的习惯,曾经的林格和林誉之也是这样。

龙娇病后,沾不了油烟味儿,厨房里的事务都归林誉之和林格。林誉之心疼妹妹,不让她碰火碰油,林格也不想让哥哥一人做重活,央求着挤进厨房给他打下手。

她喜欢切菜,喜欢那些蔬菜被切碎后散发的清香,毛手毛脚地切到手指时,都要快速地放在嘴巴里含一含,因迷信唾液可以消毒。

恋爱后,每次切到手指,她都要大呼小叫,装作一副疼得要死的模样,要哥哥含含,亲亲。

偶尔也会假装,没切到也举到哥哥面前,眼巴巴看林誉之。

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知道林格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思。

林誉之不介意,林格身上的哪里没有被他吃过?莫说是手指,即使林格骑在他头上、坐到他脸上,他也不会拒绝。

以前是老家拥挤的厨房,爸妈在外面咳嗽,说话,兄妹俩偷偷接吻;现在是宽敞明亮到可以容纳两人躺在地板上做,爱的大料理间,玻璃门外、转过几盆茂绿的植物,就是父母和他们为林格挑选、青睐的相亲对象。

而在这闷热的厨房中,林誉之握住林格的手指,放在唇边。

林格身上那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月季花朵味道,浓郁到仿佛随时都可以为他盛开,却也可能永远都不会为兄长而怒放。

过早绽放过的月季,紧紧地封闭了被过度浇灌过的花房。

她仰脸。

林誉之现如今瘦了很多,皮肤也白了,白到血管愈发清晰。握住她手指的那只手,手背微微凸起青筋,指节泛着淡淡苍白。

就像山林中匍匐的猛虎,俯在石头之上,压低身体,同幼兔对视。

林格没有抽出手指,有些恍惚,忽而有些分不清这究竟应当属于兄妹,还是情人。

她过早地混淆了它们。

林誉之张口,没有含住,而是轻轻地、轻轻地吹一吹。

——而在背后,浓密绿植的遮蔽下,王霆的眼中,只能看到,那一对宛若璧人般的兄妹,妹妹仰慕地仰脸,而哥哥垂着头,在珍重地亲吻妹妹的手指。

这是比接吻还要瑟情的冲击性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