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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最爱吃的清蒸狮子头, ”林誉之说,“林爸给的配方,我试着做了做, 还可以, 还是不如爸做的好吃。”

林格才刚刚睡醒没多久, 坐在床上,头发还是乱的。

她头发多,晨起也像野草,蓬蓬松松的一大片,她伸手揉了揉头发,握着手机,转身,眯着眼, 看到外面热热辣辣的阳光。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纳林誉之的下一句话。

不是期待对方说什么, 她只是没想好怎么回应。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吵架, 也绝不是林誉之第一次主动找她来“和好”。

人不是严格按照程序执行、严丝合缝的程序,性格不同的人相处,怎会没有丝毫摩擦。

有时是林誉之低头, 有时是林格道歉,俩人吵架吵得激烈, 和好也永远都是别别扭扭。

“今天送来的鲢鱼也新鲜,我顺手做了拆烩鲢鱼,”林誉之说, “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你来, 也刚好帮我试试咸淡。”

拆烩鲢鱼是经典的扬州菜, 林格喜欢吃鱼,但龙娇术后对鱼腥味比较敏感,家中已经很少再做。

林格终于说:“我下午回去。”

“几点?”

林格问:“爸妈几点到?”

“一点五十左右到机场,”林誉之说,“我准备十二点出发去接他们——今天休息日,路上可能会堵车。”

林格看了眼时间:“……行,我一会儿打车过去。”

林誉之说好。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道别,林格趴在床上,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几遍,又爬起来,给教练打电话说晚上不去练了。

教练自然是说好,又提醒她,注重饮食注重饮食,可别放开了大吃大喝,这些东西都对她的塑形不利。

林格答应。

舍友群里的消息乒乒乓乓地响,舍长王楠楠在五一这日结婚,开始派发请帖。她们大学四人间,毕业之后,留在这里的就两个人,一个林格,一个舍长王楠楠,剩下的另外俩舍友,李水贤和苏木木都各自回了老家。

林格看了眼婚礼举行的酒店,离得不远。

她在群里回消息,说一定准时到。

发完后,又看王楠楠艾特,问她。

王楠楠:「你那个形影不离的哥哥来吗?」

王楠楠:「哥宝女」

上学时,林格和林誉之学校离得不算远,也不近,3.9公里,步行加公交或地铁,二十到三十分钟不等。

每个周末,林誉之都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坐车来看她——刚开学的时候,他就请了一宿舍人吃饭,彼此都认识。

有时候,林格身体不舒服,或者想他了,林誉之也会赶在无课的时候过来看她,陪她在校园走一圈,聊一聊,再独自坐车回去。

很少住在外面,酒店价格高,林格宿舍查寝严格,一般也没有这个必要。

后来和林誉之分手,林格对舍友的说法,也是哥哥毕业了,离开了这里。

挺顺利成章的。

父母和朋友都不知道他们曾经存在的这一段感情。

林格回:「他不去」

林格:「他工作忙」

只回了这么点,她又看了几眼群里的讨论,好友结婚,自然是都要过去。几个人商量着准备婚礼迎亲时候的小游戏,林格按了按有些落枕的脖子,收拾东西,退房走人。

吵架的后遗症在林格回家的途中才逐渐显露,那些被刻意遗漏的情绪,随着距离的缩短而缓慢蔓延。

她尝试不去多想,就像之前第一次去看心理医生那样,远离那些令她不适的、焦虑的东西,不去想,不去看。

林格一直都是个心大的姑娘,心大意味着少往心里藏事,有什么就说什么,各类情绪也从不藏着掖着。

曾今,大半夜里,林格情绪上头,晚上不睡觉,光着脚跑进哥哥房间里,跪坐在林誉之床上,伸手把他摇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提建议说要不咱俩去私奔吧——既然你害怕爸妈不同意,那我们就私奔,走得远远的,逢年过节再回来。以后在一块儿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户口本上不是一家人,你快快去做结扎,结扎后我们就更加毫无顾忌了。

熟睡中的林誉之被妹妹弄醒,一边拿被子去裹妹妹赤着的脚,一边压低声音骂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有病啊?

林格不说话,看着林誉之坐起来,看着他拿手机。

林格问林誉之你干嘛呢?

林誉之擦了擦眼睛,终于适应了突然的光线,他皱着眉说我查查,附近哪家医院能给男性做结扎。

又让林格小点声,别现在动手动脚,套子用完了还没买,爸妈觉浅,晚上别搞,别把他们惊醒。

有什么事,等明天爸妈出门后再说。

两个人一直这样,一个说,一个做,以特有的默契互相包容。

一起外出的话,也是林格一个“社交悍匪”,丝毫不顾忌外人眼光。路过放她喜欢歌曲的店铺,她就能大声跟着唱,或者来一段即兴solo,人来人往的景区里,她拍照时也能舒展到好似这是独属于她的舞台。

林格遇到谁都能侃,就算是路过一只狗,她也能聊上几句。

每次林格“强悍社交”的时刻,林誉之都默默地站在角落,要么看书,要么给她拍几张照,并做手势禁止林格靠近。

走出一段距离了,林格才问林誉之,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林誉之淡淡说,和疯子站一块儿太丢人了,出门别说你是我妹。

一边又递过去相机。

“看看这张,拍的你还挺好看。”

——这些她无比心大的瞬间,在分手后的回忆里都成了缓慢的割肉刀,一点点凌迟她敏感的神经,

林格在出租车上睁开眼睛,看向玻璃车窗外人来人往的人。

她想,或许过段时间,又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林格在十二点整按响门铃,在门口等了不到两分钟,林誉之从楼下下来,亲自帮她开门,拎行李箱和包。

“改天去物业那边,把你面容信息录上,”林誉之说,“下次忘带门禁卡也方便。”

林格说:“不用,反正过段时间我就搬走了。”

林誉之倾身,按了电梯按钮。

“不录也行,”林誉之说,“看到那个呼叫面板了吗?按最下面那个警卫的标记,我不在家的话,他们也能帮你开门。”

林格说:“我过段时间搬走。”

电梯门缓缓合上。

林誉之一动不动,看着电梯上行的那个标记。

良久,他叹气:“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

林格说:“我哪里能伤得动您。”

“你这样忽然不理我,”林誉之说,“我很难过。”

“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林格说,“我不吃你这套。”

“不是装可怜,我是在讲事实,”林誉之侧脸,看妹妹的脸颊,“哥哥错了,向你道歉,好不好?”

林格说:“错在哪儿了?”

“错在对妹妹的管控谷欠过盛,”林誉之说,“也错在不该用那种恶劣的态度和妹妹争吵。”

林格抬头。

她其实能轻而易举地从林誉之身上看到时间流逝的痕迹,他的皮肤,已经不再像高中时候一样,完全看不到毛孔的细腻;他的眼睛也不再干净透彻,手掌上有多处劳作后的痕迹;肩膀更宽厚,肌肉更结实——

他已经从她刚开始喜欢上的干净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性。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林格说:“还有呢?”

叮——

电梯门开。

林誉之叹气:“饶了我吧,格格,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好面子,给我留一点做哥哥的尊严吧。”

林格不吭声。

她其实能隐约感受到林誉之的情绪,他们都在竭力去小心翼翼维持好做为“兄妹”的秩序。他们和其他人不同,没有“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这样的后退一步,没有血缘的两个人,倘若不开启恋情,“兄妹”还是他们亲密关系的遮羞布。

他们都知道未来几乎不可能。

周围亲戚朋友的视线,年迈父母的期许,他们常年累月以兄妹想称,还有那秘密的、充斥着浓重体,液气味的地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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