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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萤就是他的秘密,

他熟知她性格中的怯弱与自卑,

知晓她钦慕他“聪明”的头脑和优异的成绩,却不知道他并非生来就是天才,在为了换取她目光的背后,是他每晚回到家中,在四面争吵叫骂声中不眠不休的,日复一日的熬夜刷题,

只为了在替她解答问题时,笔尖一顿,不加思索便能给出最完美的答案。

而爱与占有欲,就像是一株共生的双生花,

在他的目光犹如磁铁被她吸引的同时,池声也不希望她的目光为其他人停留,

每一次看到她跟其他男生说话,他默不作声,用力地捏紧掌心的笔杆,草稿纸上凌厉锋锐的字,一笔一划,一字一顿,近乎力透纸背,

等她折返回到座位上时,他又即刻能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她低下头看草稿纸的时候,乌发轻轻蹭过他的腕侧,像落了一只蝴蝶。

他浑身上下,每一处好像都为她而生。

原本坐姿端正的少年,微微一顿,不由垂眸,神情依旧淡漠,但内心的战栗在这一刻依然冲到顶峰,

“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因为,她对他的动作格外敏锐,

“没什么。”动了动喉口,他尽量疏冷的,公事公办地回。

而真正意识到心动的那一刹那,其实池声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因为生活中总会心动。

唯一有印象的一次,是他接过班级的值日表,“江雪萤,池声”这两个名字并排排列在一起,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轻叩,

他抬起眼,眼底却正好映入窗外的一树白玉兰,一朵一朵犹如玉碗白盏,雪堆一般的拥在枝头,

许是这一幕太过凑巧,心动就好像是在这不经意间撞入的春天,是在这不经意间“点破银花玉雪香”。

你不知道她何时到来,但某一天倏忽一抬眼,目之遇之,则一切都在这瞬间一动,一静,柔和下来。

这一刻,少年安静地捧着值日表端坐在桌前,一双浅色的眼平静无波地看着窗外的玉兰,

就像是一只虫子,亲眼见证了一场无声处的地震,窥见了春天的崩塌。

爱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绝望灵魂的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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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这个暑假,池声去了趟理发店,第一次剪去过长的刘海。

店员竭力夸赞着他的容貌长相,镜中的少年皮肤冷白,乌发如墨,眉眼有着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少见的冷淡,

哪怕初衷不过是为了推销办卡的店员,也不由微微晃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镜子里的自己了,久到,这一刻,池声不由微微垂眸,心脏微紧,竟生出些紧张和不自在出来。

之前与其说是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如说是天生的反骨,

怀揣着些厌世的心理,他有意让自己看起来比别人邋遢,冷傲,令人生厌,

可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想在江雪萤面前表现得更好,想在她眼中脱颖而出,想在她面前永远从容,永远得体。

一想到他曾经在江雪萤面前以那样的形象示人,半夜也能辗转反侧得不成眠。

这个初三的暑假,他开始注重穿着和打扮,注重袖口,裤脚任意一处的污渍。

他们之间的相处愈发自然,池声也试着与她插科打诨,

每一次她发过来的信息,他都想尽量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暗恋也是一场自恋,

像看见水中月,像临水自照的纳西索斯,与她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少年垂眸扬睫间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不由自主地经过过分地矫饰,又在心中妄自猜测她可曾留意到这些细节,

在这熙熙攘攘,千篇一律的人世间,与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有趣的灵魂,

也正是在这个暑假,他开始梦-遗,也开始学会自渎。

第一次的窥探美妙到近乎不可思议,

最开始只是祝骁阳偷偷发给他的一些小电影,他不以为意,也根本没上过心,直到某一日,他不小心误触到聊天记录,

视频开始下载,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任由它下载完成,起初池声也只是无波无澜,无动于衷地看完,直到,某一个瞬间,池声呼吸一促,似乎看到江雪萤,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难抑制住,就算闭上眼,眼前也都是少女光洁的脊背与脚踝,呼吸也愈发急促,心跳激烈到近乎要跳出喉口。

她就像是他的领路人,第一次触摸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少年这第一次偷尝禁果,而她却成了他想象中的共犯,

他的灵魂越飞越高,像挣脱了一切道德的束缚,遨游在云间,身边是群星闪烁,擦出激烈的火花,他想象她柔软的双唇,指尖,乌黑芳香的发,

少年一言不发,虚虚地闭着眼仰躺在床上,领口露出绷紧的脖颈和清瘦的锁骨,凌乱的黑色衣角半卷起,隐约可见半截白皙劲瘦的腰身,

头顶的灯光太过刺眼,足可使欲—念无所遁行,眼睫微微一颤,横出一只胳膊挡在眼皮上。浓长的眼睫漫下来,手也顺势往下探去。

这一次的想象,甜美得不可思议。

少顷,池声微微平复了凌乱的呼吸,被汗水濡湿的眼睫像大雨下的蝶,只是想象,浑身上下的肌肤便足以敏—感到战栗,每一寸都颤抖得厉害。

双脚像是骤然踏回实地,他从梦中惊醒,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直起身开始收拾满床的狼藉,收拾自己丑陋不堪的欲望。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他对她的喜欢开始掺杂欲望,掺杂占有,掺杂一切阴暗的东西,

少年的喜欢注定无法纯粹,

如同光与阴本为世界的两面,

有多喜欢,内心污浊的欲望便如同蔓延的藤蔓,贪婪地希冀占据每一寸身心,然后,在某个瞬间,一击毙命,将灵魂也彻底绞死,

而在看到陈洛川的第一眼,危险的直觉便炸遍池声全身上下的汗毛,

内心的藤蔓在这一刻,如同得到了充足的养分,竭尽所能的疯狂蔓延,

少年疏淡地端着水杯,清冷平静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看了看江雪萤,又看了看陈洛川。

浅色的瞳孔,像雪山颠最耀眼的日光,冷淡疏离到以至于有了足可灼烧人体的锋芒。

透过杯壁,指腹传来肌肤被热水烫伤时的细密微痛,

而在这寂静无声处,

心中的藤蔓,终于张牙舞爪地伸出尖刺,准确无误地倒钩入心肺,勾连出灵魂中的怯弱与战栗般的痛楚。

像灵魂的绞刑架,骤然收紧绳索,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向头颅。

这一年多来,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为现实,

他喜欢的人,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