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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下午小睡时,在半梦半醒间看到了最新一章关键大戏……

内容太刺激,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池萦之在宽敞马车里的软榻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撩开了蓝棉布帘子,询问外面,“出了什么事,吵成这样?”

马车外乱哄哄一片,两名随行侍卫冒雨从队伍后头飞奔着过来,在马车外大声回禀:

“回世子爷的话,雨后路上打滑,刚才辎重队伍的马车翻倒了一辆,折了一匹好马,官道上散开了好多货物,长史大人带领着兄弟们忙着收拾呢。”

池萦之下午睡得并不安稳,感觉有些头疼,伸手揉着太阳穴。

“快到京城了,不急着赶路。叫徐长史不必着急,将翻倒的货物一一清点查验了再装车。”她吩咐下去。

随行侍卫们大声应着向队伍后面奔过去了。

这次从陇西郡千里迢迢上京,每辆辎重马车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货物,一件件清点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后面的辎重队伍还在忙碌着,池萦之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荒郊野外,浓云聚拢,虽然还是下午,天色却暗得仿佛黄昏一般。

队伍停在一片野林子旁边,随行侍卫们怕出事,临时点起了几十个火把,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前路。

“老徐,到什么地界了?”她问道。

王府长史徐宵腋下夹着账册走过来:“世子爷,一个时辰前已入京畿地界。”

“啊……这么快。”池萦之喃喃地道,”才入京畿,就碰上马车翻覆,这兆头可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而已。”徐宵翻开了账册,“刚才翻覆的那辆马车上装了好些厚礼,都是准备给世子爷入京之后交游送礼用的,如今十去七八,只怕要花费大笔银两重新添置了。”

池萦之:“别花银子了。我没打算交游送礼。入京以后,咱们往城东的老宅子里一蹲,蹲够日子直接回程。”

徐长史:“……”

跟了自家不走寻常路的世子这么多年,他早已放弃劝说了。

世子爷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但想起这次各家藩王被一道圣旨征召入京,茫茫不知前路福祸,徐长史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幸好还是有些好消息的。

徐长史回禀道,“刚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京城里的沈小侯爷亲自出城迎接咱们,算算脚程,应该很快就能会面了。”

池萦之:“坏消息呢?”

“咱们准备给沈小侯爷的见面礼在刚才那辆翻倒的马车上,摔破了。”

池萦之:“……”

池萦之:“算了,他不是在乎虚礼的人。天寒地冻,给他准备口热汤就行了。”

她看看左右,随口问道, “阿重姐姐呢?”

蓝色厚棉布帘子应声从外掀起。

身穿大红坎肩的明丽女子笑吟吟地端着一盆热水进了马车。“奴来了。”

阿重体贴地递过热毛巾擦脸擦手,又奉上了一碗暗褐色的汤药。

“队伍至少要停歇半个时辰,奴抓紧时间煎了一付药来。”

这汤药是吃惯了的,五日一服,可以令声线喑哑,月事缓至。

池萦之皱着眉服下了,等喉管那阵火辣辣的药劲过去。

她这些年是持续服着药的,声线虽然不如寻常成年男子低沉,却也完全不像女子的娇美清脆,柔和音色中带着几分低哑,乍听起来像是少年度过换嗓期不久的嗓音。

如今十六岁,这把少年期的嗓音正合适。

至于再过几年,会不会有人起疑……到时候再说吧。

雨后天气湿冷,亲兵们就地点起了篝火,请世子下车烤烤火,暖暖身子。

铁锅里煮的肉汤泛起咕噜噜的气泡,池萦之一口热汤还没喝着呢,沈小侯爷就带着人溜溜达达地过来了。

沈梅廷今天来的时候,穿了一身惹人注目的南唐国士子风俗的宽袍大袖,戴了一尺高的吉云冠,脚下穿了半尺高的高齿木屐,哒哒哒地踩过湿漉漉的泥地走近过来。

池萦之吹着碗里的热汤,抬眼扫了他的新造型一眼,说,“沈表哥啊,你今天的袖子太大,拖泥里了。好歹捞起来擦擦。”

沈梅廷极潇洒地一甩大袖,也不管袖口飞溅的泥点,坐在池萦之身边。

“池表弟啊,你的话一听就外行了。雨后林中,安步当车,要的就是这个野趣。”

溅了满身的泥水当做野趣什么的,池萦之是不太了解。

不过她有个好处,尊重别人与众不同的爱好,从不试图干涉改变。

于是她不做声了,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汤。

对于池萦之从来不瞎哔哔这点,沈梅廷还是很欣赏的。

“池表弟啊,”沈梅廷自来熟地从咕噜冒泡的铁锅里给自己捞了一碗热汤,“看看表哥我浑身的泥。为了迎你进京,我一早上马不停蹄赶了五十里地,可算接着你了。感不感动?”

“感动。”池萦之随口道,“感天动地好表哥。”

“……”沈梅廷伸手指刮了刮自己刺痛的脸,“小表弟啊,我怎么觉得你说话的语气很敷衍呢。”

池萦之抬起头来,无辜地看了他一眼。

热汤氤氲白雾笼罩下的昳丽眉眼,如月下看花,像极了工笔描绘的美人图。

一点小小的不快立刻消散了。沈梅廷欣赏了一会儿美人,懒得再绕弯子,直接说起正题,

“这次征召各地藩王入京,感觉非比寻常。临行之前,你父亲有没有话交代给你?”

池萦之想了想,“有的。父亲与我说,‘京城水深,多看少动’。”

“就八个字?”沈梅廷惊诧了。“这么惜字如金的吗?”

池萦之喝了一口汤,慢悠悠说,“哦,还有一句。‘钱不够用,找沈家拿。’”

沈梅廷:“……”

他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绕着池萦之走了一圈。

“说了十六个字,就把你这个大宝贝送来京城,交给我们沈家了?”他啧了一声,“他老人家还真放心啊。我自己都不怎么放心我们沈家那些人。”

池萦之倒是看得很开,“放不放心都没差别。反正父亲是不会亲自来京城的。”

想到当前的诡异局势,沈梅廷也没话说。

他换了个话题,问起更要紧的一件事。

”池表弟啊,既然你来了京城,有些要紧的事需得提前透个底儿。如今东宫里的那位,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萦之还能沉得住气继续喝汤,“你是东宫身边近臣,怎么不直接去问他,反而来问我?”

“这不是不敢当面问吗……太子爷又不像我这么闲。“

沈梅廷一件件掰手指细数着,”陛下的病情始终没有起色,太子每天监国议政,还要去宫里侍疾,前几个月的蜀王谋逆案也还没了结。为你们这点小事去他面前凑,我怕被他打出来。”

“原来他这么忙啊……”池萦之诧异地说,“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下诏令把我们各家藩王弄到京城里来。”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沈梅廷:“所以征召藩王入京的事,东宫那位没提前告诉你?”

池萦之:“和你说过了。我和那位早不来往了。”

“当真?”沈梅廷有点不相信,

“真的一点都不来往了?我可是记得你们当初专人快马、千里传信什么的,我父亲还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叫我跟你好好学结交之道呢。”

池萦之吹了吹碗里的热气,喝了一小口汤, “你既然听说过专人快马、千里传信,就没有听过我和那位是怎么闹掰的?”

沈梅廷不很确定,“听说是闹了些龃龉?你当着信使的面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嗯。”池萦之简短地说,“我骂了他一句狗太子。”

“……”含在嘴里的一口肉汤呛进了气管里,沈梅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咳嗽着,搜肠刮肚地安慰说,“这、这……当时你年岁还小吧?好友之间吵嘴,一时口不择言,倒也不算是天大的罪过……”

他终于缓过气来,同情地拍了拍池萦之的肩膀,“没事。趁着这次上京的机会,去太子爷面前多转转,找机会认个错。一时失言嘛,多费些心思总是能修补的。”

“倒也不算是一时失言。”

池萦之手里的银匙搅着热汤,想了想自从闹翻之后发生的一堆破事,又想起了下午刚刚梦到的最新剧情,总结说,“他这个人吧,做起事来……真的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