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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件令人非常不解的事。

在田毅亮的叙述中,昨晚灯是熄灭过一阵子的。然而从监控来看,办公室的灯,从始至终都是亮着的。

包括电脑也是。其实一直是亮着的。

所有的光都在。只是田毅亮看不到。

“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异化根,就是持有根的死人。”年轻人忍不住皱眉,“这种东西,是能随便放出来吓人的吗。就算是不愿意和田哥你联系,也没必要这样吧。或者直接让那个实习生过来沟通不行吗?干嘛非得这样……”

“还能为什么。”田毅亮却是一副已经看透的表情,再次抱起保温杯呷了一口,“为了示威。”

年轻人:“……?”

“也怪我,在郭舒艺的怪谈里时说得太多。在如何处理这个怪谈,或者说如何处理郭舒艺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思路并不相同。现在,他们接手了郭舒艺的怪谈,却又担心我们还想通过别的方式去干涉这件事,所以就想干脆点,让我们知难而退……”

就像他助理说的。昨晚出现的,肯定是个异常生物,而且是相当强大的异常生物。

怪谈拆迁办通过这种方式来传达信息,背后的潜台词也显而易见——郭舒艺,我保了。

我的能力就在这里,你们尽可放心。这件事你们无需再插手,也不要再插手。如果不听,我不会客气。

昨晚出现的那个异常生物,既是他们对自己实力给出的保证,也是对大力除草的一个示威。

这也是为何这回和顾铭沟通,田毅亮没有进一步打听郭舒艺怪谈的状况,以及怪谈拆迁办的处理方式——对方都已经暗示,不,应该说明示到了这份上,再去追问,未免显得太头铁了。

“可……按照田哥你的说法,这个组织,说白了就是完全不care我们嘛。”旁边的年轻助理思索片刻,再次蹙眉,“既然如此,他们直接留个信息就好了。干嘛还要留个联系方式……还是实习生的。”

这到底是在看不起谁啊。

田毅亮闻言,却是再次摇了摇头:“不,我不觉得这是种轻视。”

助理:“……??”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似是看出他的困惑,田毅亮抱起胳膊,往椅背上一靠,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这么说吧,这个问题,你要分析的话,绝对不能仅局限在这一个点上。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吗?连点成线,当你手中的‘点’足够多时,代表着真相的线,就会自然而然浮现。”

“……”助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往前凑了凑,“田哥,你的意思是……”

“先别急着问结论。”田毅亮却抬手冲他摆了摆,跟着意味深长地开口,“我问你,在今天之前,你听说过怪谈拆迁办吗?”

“没有啊。”助理立刻道。他平常只负责文书工作,和安心园艺那边也没什么沟通,这回还是看到了田毅亮桌上的信件,才头回听说这个名词。

“对。像我,也是通过安心园艺才听说的。而安心园艺,又是什么时候听说这个组织的呢?”

田毅亮一手按在桌面,轻轻戳点:“我昨晚回去,特意去打听过。他们第一次了解这个词,是在调查‘宏强公司’怪谈的时候,第二次正式接触,则是在调查‘蝴蝶大厦’的时候。”

“很巧的是,他们这两次接触的契机,都和那个叫顾铭的实习生有关。”

第一次,正是顾铭为了逃出怪谈,印了一堆怪谈拆迁办的工牌,才让安心园艺头回接触这个词。第二次,顾铭则干脆亮出了拆迁办实习生的身份,从而向安心园艺谋求合作。

“而这回,顾铭实际并没有参与到郭舒艺的怪谈中,却还是以‘对接人’的身份出现在了后续的收尾工作里。”田毅亮意味深长,“也就说,拆迁办的每次亮相,必然与顾铭有关。”

“你好好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助理不太确定地开口,张了张嘴又闭上,活似上课被老师点到又毫无思路的倒霉学生,“可能意味着……拆迁办是她办的?”

“……”田毅亮抓起桌上的零食袋子就往他头上砸了过去。

“不是,田哥!你仔细一想,这很有可能嘛!”

助理顺手接过袋子往旁边一搁,仔细一琢磨,觉得自己说的还挺有道理:“拆迁办的工牌是她写的,实习生是她自称的。这次为啥留个实习生的手机号,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就这一个手机号,没别的选择了,又怕实名制查出来,所以干脆留个真名办事……”

“还说得一套套的——她办的?你咋不说是她编的呢!”田毅亮看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差点把背后的抱枕也一起扔过去,“人有想象力是好事,但能不能实际点?能不能动动脑子?”

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学生,自己搞了个神秘组织,收了一堆死人,还养了不止一个异化根。真以为是二次元照进现实?

最重要的是——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她完全没必要再留下自己的手机号。这有什么意义?”

田毅亮咕哝着,再次靠回了椅背上:“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你说对了。”

助理:“……啊?”

“她的出现,太巧了。”田毅亮缓缓道,“巧到完全不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实习生。”

“?”助理忍不住朝前探了探,“田哥,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个顾铭,很可能是拆迁办刻意找到的‘窗口’——或者说,‘桥梁’。”田毅亮继续道。

还是那句话——在宏强事件之前,至少安心园艺和大力除草两个组织内,从未有人听说过怪谈拆迁办。

而不论是方雪晴向他转述的情报,还是先前自己和那个“中级业务员”袭明的交谈,都透露出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怪谈拆迁办,以前只和怪谈打交道。是不插手现实事务的。

换言之,怪谈拆迁办这个组织本身,很可能就不是为人类服务的。

因为不用管,所以也无需建交。从目前的掌握的情况来看,对方组织内的成员应当包括相当数量的死人和至少两个异化根。

之前的接触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死人的不稳定性姑且不论,异化根的三观往往十分奇特,很难与人类达成共识。即使能够合作,往往也只愿意提供有限的帮助。

像拆迁办那样直接派异化根去怪谈调查,还要听命于同行的同伴。这在田毅亮看来,本身就是种不可思议。

当然,兰铎究竟是不是异化根,这点还有待商榷。起码田毅亮目前还无法下断论。但和他同行的“袭明”大概率不是人类,这点他很确信。

——想要动摇一个怪谈的根基,这必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对于人类而言,尤其如此。可方才和顾铭交流时,他特意打听了袭明的身体状况。对方给出的回应却只是“有些疲惫,还在休养”。

在这件事情上,田毅亮不觉得顾铭有和自己说谎的必要。更大的可能,就是袭明本身就不是人类,而是某个同样强大的异化根,这样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若这个猜测成立,那是否可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假说——怪谈拆迁办,本身就是由死人和异化根站主导的组织。人类在其中,反而是小众群体,甚至他们原本的成员构成中,根本就没有人类的一席之地?

这样一来,之前一些令人在意的点,反而有了解释。比如为什么过去怪谈拆迁办一直不显于人前,为什么目前唯二确定的两个人类成员,只有顾铭和她的小伙伴邱雨菲;再比如,为什么当初在郭舒艺怪谈里,袭明不愿与自己直接交流,只愿意借助兰铎的口来转达……

“也就是说,在过去,他们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助理努力跟上田毅亮的话,“可这能办到吗?”

“怎么不能?”田毅亮却道,“人类若是长久躲在怪谈里,尚且难以抓到踪迹,更何况是那些异常存在?”

想在怪谈里隐藏自己,简直不要太容易。

事实上,这回要不是兰铎进入怪谈时恰好与同事分散,自身又缺少情报和搜集情报的能力,甚至还有点憨,田毅亮觉得自己多半也不会与他们正面接触。

更大的可能是,直到整个怪谈开始动摇崩塌,自己被稀里糊涂送出怪谈,都还意识不到怪谈拆迁办曾经来过的事实。

“这样倒是说得通。”助理沉吟地点头,“可那和顾铭有什么关系?”

“还不明白吗?顾铭的存在本身,就是她最值得在意的地方。”田毅亮正色:

“假设之前的猜测成立,那一个以异化根和死人为主要成员的组织,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招收人类实习生?又那么巧,偏偏是在招收她后才开始显山露水?”

“……”助理眼睛转了几转,恍然大悟,“田哥你的意思是,这个顾铭,其实是拆迁办专门挑选的,对外沟通的窗口?”

“只是一种猜测。”田毅亮抿唇,“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在这个事实之下,还存在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被招收后,无意中暴露了怪谈拆迁办的存在。拆迁办无法掩盖这一事实,只能将她推成窗口,从而使拆迁办本体继续隐藏于现实之外;另一种,就是拆迁办本身就已经有了想要接触现实的想法,但目前还处在尝试的阶段,而顾铭的存在,就是它们尝试的第一步。很有可能,顾铭之所以被招揽,就是源于这个目的。”

而不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他们必须重视顾铭这个存在。她是拆迁办对外的桥梁,而拆迁办——不论是直接收走郭舒艺怪谈,还是昨晚突破重重防线的实力自证与示威,都足以证明它们可怕的实力。

实际上,有些事情,若再细究,还会获得更加令人玩味的“点”——比如,根据观测,宏强公司正在萎缩,萎缩原因推测是根被掠夺。而蝴蝶大厦,则已经关闭,且根据安心园艺共享的情报,暂时掌控蝴蝶大厦的胡杨明显已经和怪谈拆迁办达成合作,区域内不少通知上都落着怪谈拆迁办的名……

如此种种,真的是顾铭一个实习生能办到的吗?

会不会,在这两起事件背后,也有怪谈拆迁办的正式员工在暗中操盘?而顾铭,仅仅只是个被它们推到台前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