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中文网syzww.com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之人?!

也只有燕先梅身经百战,很快就无奈摇摇头,直接说起了自己的困扰。

上地理课的时候,学生们明显没有那么深的探究和钻研精神。

与做农具的物理,顾璋所教授的农学,对化学感兴趣的荆苍等医者相比,学地理的学生随意许多,即使燕先梅讲得不错,见识极广,但是大多数学生似乎只当作故事来听,开阔眼界。

会发出惊叹“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也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发出疑问,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顾璋摩挲下巴:“这好办!”

顾璋毫不藏私地现场教学:“一看您就不会画饼。”

燕先梅好奇:“何谓画饼?”

顾璋叭叭开始讲了:“就是给个目标和好处,在前头吸引人,您想想望梅止渴,就是这个道理,还有一个更形象的,骑驴的人在驴眼前吊一根胡萝卜,这样驴就会为了吃到胡萝卜,哼哧哼哧向前赶路了!”

燕先梅:“……”

黎川:“……”

李老尚书:“……”

好好的一个树立远大目标的好事,怎么一到顾瑶光嘴里,就变味了呢?

燕先梅轻咳两声,然后道:“你先说说。”

顾璋凑到燕先梅身边去,十分热情地给他分析,为他出主意:“您仔细想一想,学好地理用处可大得很,您要告诉他们啊!”

“比如人文发展、气象变化,各地的水质、岩石、土壤,地理几乎涉及方方面面,我甚至觉得,当官的最需要补这门课。”

谁都知道,现在官员都讲究外任,不留在原籍。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首先就要了解当地情况。

顾璋道:“研究过地理,就能知道各种自然现象出现的原因,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还能预防自然灾害的发生,对农耕的安排和指导,对当地环境和文化风俗,甚至在安排城池布局和规划的时候,都有很大的作用。”

太多太多了,顾璋觉得自己一个不那么喜欢这门学问的人,都能随口说出这么多,这门课绝对是重要的。

燕先梅越听眼睛越亮,有种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会喜欢这门学问,却被懂自己的人一语道破的惊喜,像是狠狠戳中了他的心。

“没错,这绝对是一门博大精深,不输于其它几门的学问!”燕先梅斩钉截铁地说。

难怪他甚爱之。

顾璋也点点头,给他出主意:“所以您就按照这个,来给学生们画饼,这样就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了。”

不知为什么,一听画饼这个词,原本心情激昂的燕先梅,就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太朴素直白,大胆直接。

李老也下意识皱眉,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做学问的事,怎么能说得像是贪嘴馋吃一般?

顾璋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又道:“内部动力有了,咱再来个双保险,我给安排个外部驱动任务,让他们做自己家乡的地理气候大报告。”

顾璋想了想,标准的、科学的按照当地现状,县志的记载,整理当地的情况,这绝对是一份宝贵的资料,也能很好的应用于全国粮食增产。

他拍板道:“第二学期会有外出巡游,遍访各地的实践课程,哪个地方的地理报告做得最好,咱们就将目的地定在哪个都府。”顾璋想了想,又补充,“就取前五名,要是有同地的就往后顺延。”

这个方法一说出来,几人都齐齐看向顾璋。

这方法可真是绝了,不说能影响所有人,但是起码有80%的人,会为了这份地理大报告,浴血奋战,苦学地理。

这可是顾璋亲自带队去当地啊,粮食增产岂不是妥妥的?

谁不想自己的家乡好?即使对农学不感兴趣,但是自己的家人、朋友、根都在那里。

往绝了说,即使对家乡没太深厚的感情,但是能做成的人,成功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把顾农神带回家乡,简直是家乡的英雄,多有面子啊!

载誉而归,十里八乡都将有他的名字,甚至族谱上都要用不少笔墨狠狠的记上一笔——是某家某某某,在某年某月突破千难万险,打败了数百人,将顾农神带回家乡,使得家乡增产数倍,粮仓丰裕,再无饿死之人。

随着族谱、县志、各种传记流传后世,祖祖辈辈都记得这个事。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比多少人成名后都喜欢做的衣锦还乡更刺激,谁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几乎能想象到之后地理课上的盛况。

燕先梅欣喜之余,也难免心里嘀咕,头一次站在顾璋的角度“坑人”,还怪独特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燕先梅觉得自己的地理课稳了,甚至还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招架得住那群精力充沛,还馋饼的学生。

李老也忽然意识到,他之前被坑,好像也是被臭小子画了饼。

他那么喜欢,那么欣赏,觉得乖顺讨巧的小辈,竟然在心里是这样看他的,竟然给他画饼!!!

李老气咻咻道:“才知道你小子竟然是这样想的,难怪戎锐让我提防你,他果然说的没错,你小子是个蔫坏的!”

顾璋也气了,义愤填膺地反驳说:“他怎么这样背后说人坏话?我是那种蔫坏的人吗?他分明上次还说我不错,做人怎么能这样厚颜,真是看错他了!下次一定坑他儿子小戎大人一把,父债子偿!”

戎景山:?

李老见他这副理直气壮说要坑人的模样,不知怎么竟被逗笑了,反问:“还说你不是蔫坏?”

顾璋哼哼唧唧:“都是诬蔑。”

顾璋和李老聊上了,又提起了礼部的那些助教们,这些能考不错分数的,其实也都是好苗子,还有人写过《考工记》这样的书。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官,只是因为情商不够,不擅做官,性格执拗等等原因,没能官运亨通,但若学好了,日后能发挥的作用可不小。

提起这些有天赋的人,李老尚书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璋见李老略微别扭的模样,又追问了好一会儿,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学生中女子的事。

李老起初根本不乐意,上课都不与女学生交流互动,不会故意打压,但是也几乎当她们不存在了。

但是就在今天,他提了一个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有头绪,冷场了,只有姜柔一人回应他,而且最后姜柔的想法,还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简直戳中了他的心。

李老差点当场与她讨论起来,忍住了,事后又难免有些淡淡的别扭,他一直忽视当作没看见的女子,一直当作没发现他的冷淡,积极配合互动不说,今天甚至成了唯一的独苗苗。

他这会儿还是有点别扭:“若林青柏脑子没被撞,肯定也能回答出来,他是第一。”

顾璋戳破他的自我安慰:“他能考第一,就说明脑子坏掉的只是记忆和行为习惯,不影响他对专业知识的思考。”

所以林青柏没能答出来,就是他没想到答案而已,不是因为脑子问题。

李老反问:“难不成姜柔那个小女娃,还能比林青柏更厉害?林青柏可是做过投石车,还在家乡实打实做出过一些利民工具来的。”

顾璋笑道:“那可还真不好说,只论天赋,一分的差距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同等分数段中,女子的天赋和潜力会更高一些。就比如林青柏和姜柔,林青柏有过实战经验,能堂堂正正的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姜柔的成长环境就差多了。”

“更差的资源,却能有同等的表现,肯定天赋更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老更气了,不尊长辈,还与长辈顶嘴抬杠,他之前怎么会觉得顾璋乖巧体贴,绝对是眼瞎了!

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顾璋可不敢皮过了,真把人气坏了,那可就不好了,他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其实那些不认识字的学生,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可能现在暂时落后一些,但是真实的潜力,会比当时的排名和现在的表现都更好一些。”

三人都很有责任心,既然要教学生,肯定都是用了心的,这会儿听到顾璋提起那一小部分不识字的学生,顿时思考了起来。

也是,连字都不认识,却能在考试中打败那么多人,现在只是一时表现不好,平时上课还是要多照顾一些。

顾璋道:“我已经派人去教他们识字了,他们身上的潜力和天赋能不能发挥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等送走两位长辈,顾璋就拉着黎川帮他干起了活,好兄弟,用起来就是一点也不心疼!

黎川其实心里有些感动,他小声道:“多谢瑶光你了。”

忙碌确实最能把人从沉沦的情绪中拉出来,因为被一个接一个的任务逼迫得不得不往前赶,根本就没时间东想西想!

“想开了?”顾璋自然的搂住他的肩膀,“我跟你说,真没必要纠结,看到门口的石碑没有,玉昂现在的文章可神了,堪称洗脑,你去找他给你写一篇,保证给你洗得白白的,许多争论保证都一边倒!”

黎川顿时身体僵硬,肌肉紧绷。

他虽然没太闹明白,顾璋想让他找余庆年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但是想一想顾璋平日里带节奏的“厚颜”风格,他就浑身抗拒,连忙干巴巴拒绝:“不用不用!”

他宁愿有些非议,争论,也不想要那种夸自己的文章,光是想一想他就恨不得一头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璋叹口气,怎么当他的朋友这么久,一点都没变得脸皮厚实些?

两人同行了一段距离,黎川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学校突然招女子,你不会是想……?”

顾璋没直接回答,只是从书册里取出那张余庆年的原稿,指着最后两句没被刻在石碑上的话,给黎川看。

黎川看到那两句,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顾璋果然是想与这千年的规矩做抗争。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一方面觉得这条路艰险,挚友勇气骇人,另一方面又觉得,顾璋会走上这条路,好像也不太奇怪。

似乎从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顾璋就一直把女子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无论母亲、妻子、还是治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