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尾巴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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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感染者总要解决的。”头晕,桑觉说话也变得轻轻慢慢,“在没有监管者的情况下,你们遇到被感染的人,难道就放任不管,就不开枪了吗?”
“谁知道呢。”包沧笑了笑,“杀掉怪物简单,杀人却很难没有心理负担,哪怕是一个已经被感染的人。所以大家才会愤怒,监管者的枪口生来就是对准同胞的,个个都和杀人机器似的,一点感情没有。”
桑觉揉揉发烫的脸:“那不是应该更感激吗,为什么还要愤怒责骂?”
包沧:“?”
“你说杀人会有负担,监管者的存在刚好避免了你们有这种负担呀。”
包沧一愣。
桑觉总是说‘你们’,好像把自己剥夺在外了。
可也许正是游离在外,才能一眼看出当局者永远想不明白的问题。
“你这个说法让我很难反驳。”包沧把烟掐了,笑了笑,“不过有愤怒,是好事。”
桑觉听不懂,他现在很不舒服。
他决定送客了:“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对着桑觉这张脸,被赶了也生不起气。
包沧起身笑了笑:“我也确实该走了,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到寿终正寝。”
他掀开帘子,脚步声逐渐远去。
桑觉抱住膝盖,人类真的是很怕死的生物。就算告别,说的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也许是人类的生命太脆弱,就像老卡尔和科林。
桑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闷,他擦擦额头的汗,犹豫地给霍延己拨了个通讯。
那边很快接通,背景音里还有阵阵嘈杂的枪响:“桑觉?”
桑觉嗯了声:“老卡尔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
桑觉哦了声。
“还有其他事吗?”
“包沧大叔刚刚来了,还聊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
霍延己的声音一顿,误会了:“他想和你……交朋友?”
“没有。”桑觉说,“他给安德找了很多骂人的理由。”
“那就别理他,保持距离。”
“嗯,我让他走了。”桑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生气了?”
“还是有点生气,但你是我最好,”桑觉头晕了下,慢吞吞地说,“——最好看的朋友,有个成语怎么说的……事不过三,这次就先原谅你了。”
霍延己凶他也不完全是错的,毕竟他确实不是人。
“事不过三?”霍延己抓住漏洞,淡道,“这么说,我还可以再凶两次?”
“……”
这个逻辑好像没问题,但又好像有点问题。
脑门越来越烫,桑觉昏昏沉沉的,胡言乱语道:“再凶我,我就去找新的王子,不要你了……”
“……王子?”
桑觉意识不清地嘟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好烫,我的脑浆要被烧开了,身上好酸,哪里都酸,胳膊和尾巴都抬不起来,肚子也好饿。”
尾巴?
霍延己骤然一顿,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桑觉那边传来沉闷的一声:“砰咚——”
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一阵风吹来,桑觉浑身舒畅。
他想展开翅膀,翘起尾巴,露出恶龙的犄角,却发现身体不能动了。
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应该很矮很矮,矮到周围野花的花瓣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只庞然大物降落在面前,遮去了所有阳光。
他努力抬头去看——原来是只恶龙,一只威风凛凛,全身都被冰冷鳞片包裹的恶龙。
恶龙叼起了他,飞向高空,却又突然半途松口……
“哈——”
失重的心悸感让桑觉惊醒了。
他想起来了。
恶龙才是他消化掉的第一个物种基因……后来他才被研究员米莉带回实验室,然后吃掉了米莉孩子的基因,以人类婴儿的形态长大。
可无论他怎么叫妈妈,米莉博士都对他那样恶劣。
所以六岁那年的‘意外’之后,他不想再做人了,才能在没有消化任何基因的情况下,分化成一只恶龙。
他的本体真的不是一只恶龙。
那他真实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呢?
桑觉有点苦恼……想得头疼。
头确实疼。
桑觉摸摸疼的地方,吓得一惊——他怎么头上长包了!
“醒了?”
窗外依旧大雨磅礴,霍延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在几米之外。
他这会儿的形象并不完美,头发凌乱,几缕发丝湿漉地贴在额头,外衣交织着诸多血痕。
赛亚走来,将托盘放到桌上:“长官,您要的热水和鸡蛋。”
霍延己脱下沾满感染者血液的外衣,里面只有一件微湿的白色衬衫,雨水将衬衫渗得有些透明,紧贴在霍延己有力的腰线上。
有点好看——桑觉悄悄摸摸地,又瞄一眼。
赛亚目不斜视,接过外衣就要退开,却被霍延己叫住:“找一双小码的鞋子来。”
桑觉看看自己的脚,连袜子都没穿,更别说鞋子了。
赛亚有些为难:“最小码也有43。”
桑觉:“43码也可以的……是你们太大只了,不是我太小。”
赛亚:“……”
小东西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霍延己拿过一旁的毛巾放水里打湿后,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和脖子,然后又换了一条干净毛巾泡进另一盆热水。
一弯腰,霍延己衬衫下透出的肉色更明显了,明明腰带以下十分整洁庄重,而腰带以上,半湿衬衫衬得他格外的,格外的……
小恶龙词汇库实在匮乏,想不出合适的修饰词。
桑觉盯得出神,连脑袋长包的事都忘了。
想吃掉。
这个念头冒得突然——生命那么脆弱,只有被他吃掉,才会永远存在……
就像米莉的孩子、就像他最开始遇见的那只濒死的恶龙,也许还要算上被霍延己一把火烧完的绿菌群。
如果被感染也可以让他模拟出该生物的样子,那降落的第一天他就被感染过了——城市废墟下水道的孢子感染区。
所以他会梦见自己变成灵芝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确实能模拟灵芝的形态。
等他回过神来,霍延己已经剥好鸡蛋了,等最后一片蛋壳脱落,他带着拧干的热毛巾朝桑觉走来。
霍延己抬手的时候,桑觉下意识躲了下。
霍延己意有所指道:“你不是灵芝,我也不会摘你回家炖汤,怕什么?”
桑觉:“……”
他确实不是灵芝,但他可以变成灵芝。
霍延己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上的汗,桑觉觉得舒服,主动蹭了蹭毛巾:“我又发烧了吗?”
“不仅发烧了,还又把自己摔了。”
“……”
桑觉摸摸额头的包……原来是摔在地上弄的。
他好像有点印象,当时头很晕,他在和霍延己通话,说着说着身体一歪,就摔在了地上。
擦完汗,霍延己用剥了壳的鸡蛋给桑觉揉脑门上的包。
“又梦到什么了?”他淡淡地问,“还还是说我又在梦里吓你了?”
“没有……”桑觉是坐着的,视线刚好与霍延己的腰平齐,腹肌好漂亮……
“你忙好了吗?”
霍延己说:“还有一些很多事情要和七区交接。”
桑觉:“我们什么时候回主城?”
霍延己:“过几天。”
桑觉:“好吧。”
“急着回去?”
“不急,但老卡尔把他的酒水送给我了,我想回去看看。”
“逝者遗物保管处会好好存放,不用担心。”霍延己握着鸡蛋的手指偶尔会碰到桑觉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还疼吗?”
“好多了。”
霍延己转身,将毛巾放回托盘,十分随意地吃掉了手里的鸡蛋。
桑觉顿时睁大眼睛:“它揉过我的头。”
“不然扔掉?浪费资源。”
喉结随着食物的下沉而滚动,霍延己漫不经心地问:“你的尾巴呢?”
“尾巴它……”
桑觉差点接过了话,登时一惊,舌头都差点打结:“我,我没有尾巴呀……”
霍延己吃掉最后一点鸡蛋,走来捏过桑觉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桑觉,不要骗我。”
“也不要用撒娇逃避。”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