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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地从入了夏开始,花红柳绿,莺飞草长,颜色一日鲜妍过一日,大都源于风雨的殷勤浇灌。

从早上就开始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半上午,竟有了瓢泼架势,令宁音急得不行。

她在偏房门口来来回回走动,看外头大雨的眼神,跟天上在下刀子似的。

“好不容易王上出府,这雨越下越大,咱们若今日出不去,老夫人他们万一真的……该如何是好!”

“怎么出不去,越是不宜出行的天气,岂不越能表明我的孝心吗?”傅绫罗调侃着笑道。

话说完,她手中仍不紧不慢翻着勤政轩的收支册子,卫明昨日才叫人送过来的。

宁音急得直跺脚,“您是准备等外头雨大了,看不清路的时候,跌跌撞撞跑过去?”

傅绫罗被逗得笑出来,无奈只得合上册子,软声解释,“马车都是套好的,急什么?好歹得给武婢时间,把我成了长御的消息传到傅家族老那边去。”

她令武婢准备了厚礼送过去,得知傅绫罗今日要回傅家,族里出了个王府女官,又清楚傅家人德行,就是天上真下刀子,傅家族老也坐不住。

武婢天不亮出门,傅家族老住的远一些,得需要些时间。

更重要的是,傅绫罗还等祝阿孃帮她做个物什,左右傅家不算太远,就算午时过后出门,也来得及。

宁音刚想说话,就见外头有人穿透雨幕跑过来,是祝阿孃身边伺候的女婢阿柳。

她穿着蓑衣,怀里鼓鼓囊囊的。

进了门,来不及喘口气,阿柳就赶紧掏出怀里的东西,恭敬举着:“傅娘子,祝阿孃说,这是要命的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出府之前,千万别叫人见着。”

宁音好奇极了,一个巴掌大的薄木匣,里面能装什么要命的东西?

她心里有些毛骨悚然地嘀咕,不会是砒.霜吧?她有点不敢接。

傅绫罗迎出来,笑着拿过匣子塞在袖口,看了眼宁音,“多谢你跑一趟,回头喝点姜汤,别生了病。”

她话音未落,宁音已经塞了个银角子过去,阿柳唇角笑容更真切了些,清脆应下来,也不歇息就往回走。

“您忙,我就不搅扰了,先回去复命。”

傅绫罗笑着应下,回身到屋里,就开始换外出的衣裳和鹿皮靴。

*

在马车上,宁音看着自家娘子怀里,实在是不踏实,直到出了王府二里地,才小声问,“娘子,您叫祝阿孃给您寻了甚了不得的东西?”

可别真是毒药,那娘子也得赔命,着实划不来。

傅绫罗笑着眨眨眼,不肯答,“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宁音鼓了鼓腮帮子,轻哼着坐到窗户边。

老天爷赏脸,她们行至定江城最宽广的安民街时,外头的雨声竟渐渐小了。

她们甚至能隐约听到不远处,定江城最大的道源茶楼里,文人愤慨的声音——

“说什么科举是天下寒门学子的青云梯……不过是世家子遮掩腌臜的绫罗衣罢了!”

“江林兄说的是,我等就算长途跋涉去了京都,也是陪跑!”

“甚至卷子有可能成了旁人的,我等苦学几十年,不求……史册留名,却也见不得自己辛苦做出的文章,成了他人……”

“王上,往年皆有学子因为得罪世家子,丢了性命,我等不愿意去参加科举,只求封地能给我等微末机会……”

傅绫罗和宁音对视一眼,心里清楚,王上出门会文人,便是在这里了。

傅绫罗轻轻掀开马车帘子,远远便看到铜甲卫的身影,还有几个身穿蓑衣的百姓在外头站着听,铜甲卫也不撵人。

她从乔安那里得知,京都加开了恩科,号召天下学子入京赶考,这是从各封地手里抢人。

听乔安嘀咕的意思,这些拿笔杆子的最好糊弄,也用不上给他们什么好处。

只需挑出几个识时务的典型奖赏了功名利禄,勾着文人的鼻子,再加以煽动,文人的嘴就能变成锋利的刀,一刀刀扎封王的身上去。

若她是定江王,也绝不会放人,既然都是煽动,南地的天自己煽动治下文人岂不是更简单?

她轻轻放下帘子,突然想起个事儿,问宁音,“傅华嬴什么时候沐休?”

宁音:“一旬一休,卫统领说,都是旬末才叫大公子当天回,当天返,不叫大公子住家里头。”

傅绫罗放心了些,她今日做所的事情,傅华嬴不适合在场。

纪忱江并未进雅间,大马金刀坐在茶楼二层大厅,甚至连屏风都不用,主打一个礼贤下士。

跟在王府里冷漠惫懒的模样不同,他丹凤眸中一片肃然,绯色薄唇中,时不时溢出几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轮廓分明的白皙面容上,全是忧国忧民的正气和要替文人做主的坚毅,这般姣好面容和阳光正气的气场,很能唬得住人。

在场的文人愈发慷慨激昂,他们也就没发现,纪忱江眸底深处的淡漠和厌倦。

纪忱江被这群人越来越大的声音吵得脑袋疼,视线不经意扫向窗外,看到还未走远的马车,上头带有王府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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