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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周意的,还有隔壁蛋糕店的。

蛋糕店早就下班了,店员直接把蛋糕放在了披萨店,然而那个蛋糕是当时新出的冰皮蛋糕,需要冷藏,当时店里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要把蛋糕放进冰箱。

所以,蛋糕塌了。

同事们都知道她要给人过生日,连忙找了冰袋出来打算挽救一下。所幸上面的巧克力还是完整的,几个“生日快乐”的大字还清晰可辨,蛋糕胚的形状也还是好看的。

在同事们的热心挽救和安慰下,李言喻强打起精神,一边给周意回电话,一边提着蛋糕拦车。

那一次,大概是她大学四年里唯一一次打车,心里什么也没想,特别疲惫,就想赶着去见他。然而如果她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大概宁愿走路,也不会在那时候打车。

起初一切都好,到了西科大之后,司机一边看她掏钱,一边说:“小姑娘,半夜出车不容易,给点辛苦费呗?”

李言喻愣了一下,直接拒绝说:“不好意思,我是学生,麻烦给我一下小票。”

意思很明显,就是按打表的计价来付。

司机嗤了一声,把票撕了扔给她。李言喻气了个好歹,但不想节外生枝就隐忍不发,飞快地付款之后下了车。

大概是气急攻心,下车的时候她却忘了拿座位旁边的蛋糕,感觉到手里空空如也之时,出租车已经徐徐驶出了一小段距离。

她飞快追上去,拍打车窗,司机停车瞥她,她赶紧指了指后座上的蛋糕。

司机看了后座一眼,然后解开安全带,提着蛋糕递出车窗。

李言喻感激地说了句“谢谢”,司机却笑了一声,手扬高,一松,“啪”地一声,蛋糕摔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车子启动,扬长而去,她甚至听见他快意地踩下了油门的声音。

李言喻遇到过很多好人,所以她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世界,只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好。是运气不好,所以总是看见底层人互相倾轧,看见恶意泛滥。

但那几天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

蛋糕盒子都摔散了,一滩奶油倒在地上混着泥土,像一堆来不及消化的呕吐物。她感觉脑子都空了,停顿了几秒,才把一地残渣兜着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她始终很平静,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些不理解的东西在心里静静燃烧,化作余烬。

这个蛋糕本该是她近些日子最饱含期待的东西,是她贫瘠窘迫悲惨生活里的一点奢望,但一来二去,还是拿不住。

那一瞬间她都想仰天发问,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配?

不明白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那条通往成年人的道路还有多长,人生为什么就这么艰难这么痛苦这么莫名其妙?

太欺负人了。

真的太欺负人了。

经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两人终于还是见面了。

周意在寒风里等了许久,但那天竟然也没生气,两个人都饿着肚子,默默地往前走,不知道去哪。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周意一直在讲曼哈顿的趣事,想把那些轻松的、不过脑的东西一骨碌说给她听,讨她欢心。

他讲他们学校有钱人的派头,讲中产精英家庭和中东土豪之间炫富风格的区别,讲那边的生活有多昂贵,华人餐厅的甜酸鸡味道有多单一劣质,还讲学校的同学甚至有六十岁的中年女性等等。

真是繁华自由到令人瞠目。

“那你过得怎么样,开心吗?”她还是绽开笑脸问。

“嗯,还挺开心的。”其实当然没那么开心,很孤独,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过得好就好,之前我还担心你不习惯。”

“人在非极端环境里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

李言喻笑着附和,十分配合,但手握着口袋里的生日礼物,忽然就觉得烫手了起来。

那是一款石英腕表,中低端牌子货,淘了很久才买的。对他正在过的那种生活来说,或许廉价到不值一提,但已经是她能送他最贵最贵的礼物了。

那时候,学校论坛上有很多关于腕表真假的鉴别帖,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手表是真是假,也还没来得及发帖去验证,但此刻却觉得,这支手表,连带着她的真心也成了可耻的赝品。

周意还在笑,温柔地说着那些跟她全然不相干的事,阐述着一种她全然高攀不起的生活,全身上下穿着她不认识的牌子,散发着梦幻般香味。

李言喻还是笑着,可觉得眼前的人都陌生了起来。她手里那只带着她体温的、廉价的手表,包括她自己,都让她生理性地反胃,厌倦。

她觉得自己离他好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