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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生气?

齐荀停顿的功夫,安娴垂下脑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刚站起身还未往回走,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齐荀将安娴从楼梯处抱了下来,脸色结了厚厚一层冰霜,无人敢靠近,驿站里的动静早就停了下来,里头的人均是被齐荀适才利落果断的剑法所慑住,一剑过去,要了五个人的命,当初进来了六人,如今留在场上的也就只有伤了一条胳膊的刘峰青。

王大头站在楼道口子上,周身抖成了筛子。

也就只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安娴叫的那声齐恒彝,声音不大,整个楼梯道上除了齐荀,也就只有他能听的见。

齐国有几个姓齐的。

王大头想哭都不敢哭出来,林家这是让他死,他只能死,可人临时的关头,总是怕死的,这会,王大头心中还是抱了一丝侥幸,希望自己做的事情,不会被追究出来。

他就知道,自己最开始的直觉没错,他从没有看走眼过,但怪就怪自己没有坚持,相信了太子已经去了陈国的消息。

林家昨夜的递过来的信,只让他想办法杀人,却没有告诉他杀的是什么人。

如今再回想起来,不就很好想了吗?林家想要的东西不外乎就是东宫,而东宫能威胁到林家的人,也就只有刚来齐国不久的太子妃。

如此明显了,为何自己就那么蠢,居然没有参透?

可想到了又如何,只要林家吩咐了,他就得做,不做也得死,遵守诺言而死还能为妻儿争得一份安然无恙。

王大头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和横七竖八的尸首,才领悟过来,昨日从秦字牌马车到驿站到这一刻,也就是他王大头的死期。

刘峰青的临时到访,到底是不是凑巧的,如今谁又能说的准,他本以为是天赐良机,今日借着刘峰青的刀,杀了那位夫人,谁知道不但没成功,杀的人居然会是太子和太子妃。

天要他亡,他又能如何。

在齐荀去抱安娴时,刘峰青就已经逃出了驿站,马蹄飞驰,溅了一路的积水,能有如此动作,想必是不知情的。

倘若知道了他刚才拿刀砍杀的人是太子,恐怕早就腿软瘫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力气逃跑。

齐荀没让人去追,黑压压的暗卫在刘峰青走后,将驿站围的水泄不通,屋外散开的天色,乌云再次凝结,豆大的雨点子砸在驿站的瓦片上,砰砰直响,齐荀抱着安娴走出驿站时,终究还是对身后的王大头有了交代。

“带走。”要让一个人说出实话,他有千万种法子。

一场雨下过,到第二日天晴时,一切都已无痕迹。

马车从驿站出发,走了一日,已经到了下一个城镇,周围再也瞧不见半点荒凉,安娴在马车内睡了整整一日,惊吓过度加之伤了心,又因为在出发前的几个夜里,一直都没歇息好。

这一觉,连带着之前的本都补回来了。

等到安娴睁开眼睛,屋里已经点了油灯,楼下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入耳,安娴猛地坐起来,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擦拭干净,瞧不出半点狼狈,唯有染了鲜血的衣衫,能证明驿站的那场浩劫,确确实实发生过。

当时安娴是挺伤心的,可睡了一觉之后,那感觉忘记的七七八八,周身又似是满血复活了一般,充满了力量。

安娴的妈妈就曾对七大姑八大姨夸过口,这孩子没有隔夜仇,很多事情睡上一夜就能忘了干净,但她没说,这也得看什么事情,是有选择性的,想忘了能忘,不想忘的也不会忘。

对齐荀带给她的失望,她没忘,但自己对齐荀说的那句话,她想忘。

就算要回陈国,至少也得等到她安全到了陈国再说。

安娴起来将屋里转了个遍,确定此时已经不在驿站了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客栈的后院,一扇窗户支开,能看到外面的一片鸟语花香,前方是一道巷子口,来往路过的人多,安娴适才听到的嘈杂声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屋内除了自个儿,再没有旁人,齐荀不在,安娴心里还有些慌,正欲打开门去瞧瞧,外面便进来了一婆子,“姑娘,屋里的热水都备好了,姑娘既然醒了,就先沐浴更衣,换洗的衣裳奴才也带过了。”

婆子是齐荀暗哨里头养着的人,一路没有随从,但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他的人,在齐国皇宫,齐荀是万人敬仰的太子,混在江湖道上,他也同样有自己的人马和眼线。

“秦公子去外面办事,过会儿就回来,公子说姑娘有什么要问的,就先问奴才,奴才知道的都会告诉姑娘。”

安娴倒也没有什么可问的,既然齐荀还没丢下她,那自己定是安全的,问了一句婆子,这是何处,也就没再问了。

“这里是西乡镇,姑娘睡了一个时辰了。”

地名听来了也不懂,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状况,安娴也就放心了,再折回房里,随婆子去了里间,才发现里头当真什么都备齐全了,木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一屋子的烟雾缭绕,安娴想起身上沾过的血渍,周身都不舒服。

支开了婆婆,安娴自个儿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动作麻利地钻进了木桶里,一路的风尘疲惫,此时的她确实需要好好沐浴更衣。

之前睡了一觉,精神气足了,如今往浴桶里一趟,安娴的心情便舒畅了很多,人一旦心情好,度量也会跟着变大,想了一番之后,安娴暗自决定,等齐荀回来了之后,自己的态度好一些,尽量不与他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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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荀与安娴是黄昏时到的城镇,安顿好了安娴,齐荀便去了一间昏暗的屋子,出来时,外面的月色已是一片皎洁。

再硬的嘴,到了他齐荀手里,也没有撬不开的,一块棉布塞进王大头嘴里,从驿站出发到了这里才取下来,对于林家的那一摊子事,齐荀心里早就有数。

这些年父皇即便是没有恩宠林贵妃,可谁都知道父皇也不会将她怎么样,当年林家一族从西北过来,助了先皇开创基业,得了一免死金牌,如今几代人过去,都未见林家将其上缴朝廷,想必定是落在了林贵妃的手里。

从而才给了二皇子一条通畅的道路。

皇后担心二皇子留在宫中生事,他岂能不知,此次南下,二皇子已被他先一步派去了陈国,在讨伐西北之前,二皇子怕是还舍不得他死,能下黑手的也就只有林家那一群喜欢攀附权势的东西,而想要加害的对象也并非是自己,而是安娴。

王大头昨夜的一举一动,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刘峰青的那些事,他秋后再算账,到时候连着根基一起拔,原本也没想这么早让王大头受难,但想起安娴被惊吓的模样,居然还因此迁怒到了自己身上,生了自己的气,齐荀便没那个耐心再与王大头周旋。

如今王大头早关在暗屋里,早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夜色一深,就有人将其送回皇宫地牢。

西乡的城镇到了夜里,一排红花的灯笼从街头一直挂到了结尾,春节期间开始挂上了,如今年过完,也没有取下,红火一片,热闹非凡,街面的派头比起洛阳城是要差些,但该有的都有。

齐荀的脚步停在客栈与闹市的岔路口子上,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了,今早安娴坐在驿站楼梯口的模样。

怎么看都是真真切切的生了气,从今早开始,只要一回忆起安娴脸上的失落与失望,齐荀就会感觉一阵心慌烦躁,适才在王大头身上已经发泄了一通,如今出来再想起来,没处可泄气,只能围着地面儿打转,身后一群暗卫绷紧了神经,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时候殿下着急过?就算是身披盔甲,十万大军从对面横冲而来,也没见他乱过分寸,见到最多的就是他的淡然从容,偶尔也有沉默寡言,面若寒冰的时候,但从未见过他如当下这般沉着脸,急躁的围地转圈。

几人不免感概,那王大头今夜没死,当真是个奇迹。

过了一会,齐荀突然就转过了身子,锐利的眼睛往身后的暗卫瞧去,吓得几人屏住呼吸身子绷的直挺挺的。

“女人生气该怎么哄,你们知道吗?”

齐荀冷冰冰的一张脸,说出这等让人掉眼珠子的话,着实将几位暗位吓到了,齐荀咬着牙,强撑着面子才问出来的,自己对于哄女人完全没有经验,被他吓哭的经历倒是有,可要让他去逗一个女人笑,这比上战场杀敌还要让他为难。

齐荀生平头一回觉得,顺庆那狗奴才,当真还是挺管用的,这会如果他在,定会有法子。

身后的暗卫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相互呆滞地瞧了瞧,便有一人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属下也不清楚,但属下认为,送她喜欢的东西,想必对方应该会高兴的。”

那人说完,齐荀一眼扫过来,吓得几人又是一番心惊肉跳。

她喜欢什么?上回过春节的时候,顺庆也问过他,这问题倒是不用多想,她喜欢的就只有吃。

“跟上。”

齐荀走在前面,身后跟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身黑漆漆的装束,从街头扫到结尾,出来时,身后每人身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竹篮方盒。

从客栈的那条巷子口进来,到了里院,出来接应的婆子和几位谋士,大抵也是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愣了一瞬,才急急忙忙地接过了几人手里的东西。

以往连个面儿都没露过的暗卫,谁也没想到今日会被齐荀拿来这般用。

但也不敢问,今日的齐荀太过于反常,底下的人顿时打起了精神,只能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