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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神期能力通天,通过种种手段,兰溪泽最后还是找到了障城。

惊鸿元年,一切之始。

兰溪泽查出微生妆躲避的地方,一道天雷自九天劈下,引得天降异象、草木寸折。障城五家当时正在举办狩猎宴,都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和狂风彻底打断。惊慌失措之下人仰马翻,谢府的车马倒在猎户的柳家门前。

而兰溪泽游走在山林间,势必要找出她。

微生妆死握着避息珠,又不敢使出灵力,只能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她脚下全是碎石被划出的伤痕,身上也处处是血,就在这么绝望的时候她感觉肚子传来一阵剧痛。

她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微生妆咬紧牙关,耳边忽然传来了吹叶子的声音,和她第一次在南疆密林听见的一模一样。

毒蛇蛰伏,虫兽窸窣,都在朝她赶来。

她眼睛赤红,精疲力竭往山下赶,最后倒在了柳家门前。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他……”在她苍白颤抖的手指抓上柳老太太的衣摆,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微生妆的大脑一片空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或许是想要一个结束吧。自己这荒唐人生的结束,也是这人间乱世的结束。

于心不忍的柳老太太把她带进了房中。

“姑娘,深呼气,深呼气,别紧张。”

柳老太太不断用热水给她擦拭身体,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送。

就在这时,微生妆意识迷糊,听到了大白的惊呼。

“不!主人!这些魇在试图杀死他!”

“小主人,你快醒来,你不要晕过去!”

微生妆汗流浃背,脸色苍白地像是纸一样。她不畏惧生孩子的痛苦,折磨她的是识海里的魇。

大白早就在山洞里察觉到她求死的决心,现在伤心到哭得说不出话来。

“小主人,对不起,要是我没带你去南疆密林就好了。呜呜呜呜对不起。”

微生妆想出声安慰它,可是她太累了。她这一生听到了很多人说对不起,父亲的、兰溪泽的、大白的,好像每个人都对不起她……可是真正把她逼到这一切又是什么呢?

她好想杀了兰溪泽啊。

可是她做不到。

她连恨都不敢放任,因为怕被魇找到可乘之机,让她成为和兰溪泽一样的人。

微生妆说:“……救救他,大白。”

大白收起眼泪,它说:“好,主人。”

懵懂无知的忘川之灵,做出的每个决定都过于稚气。它与忘川鼎是共生的,一主收集,一主封存。它的作用其实是收集魇——但是没有忘川鼎,它只能用身体去和那些因□□而生的魇鱼死网破。

大白的实体其实一团白色的雾,它幻化出手,开始尝试着收纳那些魇。只是脱离忘川鼎的它太弱小了,很快被魇反吞噬。

黑与白交融厮杀,最后微生妆的眉心迸发出一道金色的光来。

大白持续不断地落泪,一直在说对不起:“小主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对不起,就当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魇天生对琉璃心有着滔天的恨意和畏惧!恨不得彻彻底底杀死那个孩子!

但是它们的獠牙还没伸出去,已经被忘川之灵阻住了。但是魇反而兴奋起来,因为对于魇来说,忘川之灵是世上最美的食物。

大白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魇填充占据,它吸吸鼻子,颤抖着从微生妆的识海里飞了出去。

在大白带着无数魇脱离微生妆识海刹那,微生妆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来。

柳老太太看不到空中发生的一切,她只是紧握着微生妆的手,说:“姑娘,使劲!姑娘,孩子快出生了!”

微生妆眼眶赤红,泪眼婆娑,抬头死死望着空中的某个点。

大白身上黑色枷锁层层缠绕,它害怕得身体都在发抖,但还是在空中跌跌撞撞飞出了窗。

言卿神色严肃,就看见大白的乳白色身躯越来越淡,到最后彻底被魇吞噬。

“魇”在吞噬完忘川之灵后好像有了灵智,通身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红光来,它餍足地舒展了身体。

下一秒叶子声漫过天地山河。

魇身上的红光越发盛了,言卿能感受到,它看向兰溪泽的方向,不是害怕、而是垂涎,一种最为单纯的口腹之欲的垂涎。它想要游过去,可是马上又被大白残留的意识牵扯到了原地。

它们都心智不高,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各种纠缠之时,大白最后动用一丝力量,带着这团魇,飞飞停停,穿街走巷,进入了一个衣衫华贵的夫人肚子里。

在药房前忧心忡忡拿药的白家夫人突然觉得肚子一凉,停下脚步。侍女在旁边小心翼翼问:“夫人,您怎么了?”

白家夫人皱眉,随后摇头:“没什么。”

侍女见她神色不虞,贴心地劝慰道:“夫人别担心,这法子城中不少女人都用过,这次一定能怀上的。”

白家夫人恨恨说:“对,这次一定能怀上,之前那个楚国来的御医居然说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孕,我看他就是个庸医。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

言卿目睹着一切,抱着不得志,沉默很久才轻笑一声说:“不得志,我们终于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惊鸿元年。

微生妆身死,兰溪泽断指,一场大火自焚于紫金洲灵心宫,只留灰烬。

惊鸿元年。

谢识衣出生,柳家为了规避灭门之灾,谎称他为初璇夫人的儿子,交给谢家家主。

惊鸿元年。

白夫人婚后第六年查出有孕,大喜之下宴请四方,在障城张灯结彩足足十多天。

惊鸿元年冬至。

白潇潇,出生。

言卿想到了重生最开始,山洞之中殷无妄体内的春//药。

失笑过后喃喃:“原来春//药真的不是燕卿想要霸王硬上弓啊……”

根本就不需要春//药。

白潇潇就是魇本身,是色//欲所化的恶念。他的血和泪都是致命的春//药,他的身体会让人心甘情愿为他送死。

在吸纳了忘川之灵后,白潇潇还有了堪称恐怖一种能力,吞噬。所以紫霄死后,身体里的魇游出能被他轻轻松松继承,让他没有任何后遗症地成为洞虚修士。

《情魇》,情魇。

“可以出去了。”言卿带着不得志转身,踏碎这记录了微生妆一生爱恨的幻境。

避息珠最后落入了柳家太爷爷手里,所以最后的画面,也是以这个猎户的角度。他把谢识衣送走后,总是觉得心里有愧,时不时就会在微生妆坟前送点东西。只是最后一次,看到的画面把他彻彻底底吓傻了,手里的酒盏和馒头都掉一地。

他看到微生妆的坟被刨光,棺材板都被翻开,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只余一座石碑。有人坐在石碑上,浑身杀戮,拿着片叶子贴着唇细细吹。银发如雪,身侧绕着漫天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