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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虽还是一贯的温和儒雅,可那眸子内却透着一股子倔劲儿。

当初皇上能将一切事务交于他,便也是看上了他这一点,虽待人温和,但极重原则,大事面前,自来都是六亲不认。

这天下是周家的。

周家人,就该得为周家自己人考虑。

在这事上,皇上对他也甚是放心,“这样,就按你说的办,但额外再给顾景渊增添些俸禄。”

至少看起来没那么绝情。

等皇后生辰了,他再补偿一些给皇后,算是安抚。

“儿臣领旨。”

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皇上又问道,“大理寺那头查得如何了?”

到底是前朝何人,不早些揪出来,知道对方的目的,西戎征战便得一直搁下。

皇上之前一直期待着出征,这一下没了指望,就如同绷紧的弦,突然松了下来,总觉得心头所有的思路都乱了,甚至有些心慌意乱。

“暂时还未问出什么来。”太子知道皇上心急,说完便道,“儿臣再亲自去跑一趟。”

皇上点头,“行,你就多费费心。”说完又觉得他最近似乎太过于操劳了,体贴地嘱咐了一声,“忙归忙,太子得多注意歇息。”

太子点头,“多谢父皇。”

太子起身辞别,眼见就要退出去了,皇上还是没忍住,拿手碰了碰鼻尖,神色有些不太自在地道,“要有时间,多催催西戎要塞之事。”

他想尽快出兵。

太子:......

“儿臣明白。”

*

重阳之后,太子便忙了起来。

当日跑了一趟大理寺,回来后天色已经晚了,想着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便让小顺子给唐韵递了信儿,夜里不必前来。

小顺子回来时,便带回了一封信笺。

只有一行。

——君不见,倍思君。

太子笑了笑,看完后放入了案上的木匣子内,继续伏案批改折子。

第二日一早,太子接连召见了蒋相,兵部尚书,和几位大将军,商讨西戎要塞。

商讨完后,太子又逐个单独召见。

一日忙下来,别说去上书房,太子连东宫都没有出过,一抬眼,已经过了亥时,太子便也没再让她过来。

第三日早上,太子又收到了一张信笺,密密麻麻的半张纸。

......

两日不见君,千度思量。

欲赏星慰藉,怎奈繁星竟随君携去,只余阑珊几粒星火凋零,冷风袭身,一场寂寞凭谁诉。

辗转难免,翻起君赠论语,浓愁不消,攒眉更甚。

欲盼君之笑,欲知君之苦,忧君之寒,担君之愁,寂寥女儿心,竟是魂断肠。

太子起来刚更完衣,一手抖开信纸,一手理着衣襟。

冷不丁的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明公公还诧异了一瞬,抬头见到太子盯着手里的信笺,便也见怪不怪了。

“去请蒋相,魏将军......”这帮子人,成心在踢皮球,他不直接点名道姓,是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

瞧瞧都将人逼成什么样了。

他要再这般熬下去,下回这信笺里,就得写上,相思成疾了。

巳时,魏将军和蒋相匆匆赶到了东宫。

这回太子只单独召见了两人,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魏将军跪在地上道,“若臣能胜任,臣定在所不辞,只恐臣对西戎的地势和风俗并不熟悉,贸然前去,误了陛下的大事。”

太子一笑,“那依魏将军的意见,谁去比较合适?是户部的人,还是礼部的人,或是吏部?孤倒是愿意去......”

太子说话时,语气依旧温润。

可说的那话却让人后背生凉,魏将军吓得额头点头,“殿下,臣不敢。”

魏将军原本是想留在宫里,跟着皇上一道浩浩荡荡地挥军西戎,没曾想过自个儿先单枪匹马去闯。

如今见躲不过,便也只能认了,“殿下,并非臣有意推托,实在是臣对西戎不胜了解,若能给臣一个熟悉西戎之人,臣定不会辜负圣命。”

这一点太子倒是不急。

看向了蒋相。

蒋相管理过兵部,还曾接待过不少外国使臣,对西戎的风俗也极其了解,清楚在哪设要塞,对大周最有利。

蒋相心肝子都颤上了,“殿下,能为国尽效,臣在所不辞,可臣年岁已高,这身老骨头恐到不了西戎,便会归西。”

太子笑着道,“倒是孤没想周到,到了蒋相这个年纪,是该歇息了。”

蒋相“咚——”一声,头碰在了地上,真诚地道,“殿下也该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做了那档子事丢人之事,丧了自个儿的性命不说,还辜负了五殿下,知道五殿下去龙鳞寺为那不孝子祈福之后,内子便是一病不起,如今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国事当前,臣本不该推托,可臣实在是担心,臣的这幅身子骨也熬不动,耽搁了大事,若殿下信得过臣,臣必定在一月之内,找出胜任此行之人,替魏将军开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逼下去,倒是显得太子不近人情。

太子起身拱手,客客气气地道,“那就有劳两位大人。”

一月后,立冬。

倒也赶得上。

*

两人退下后,太子便去了一趟乾武殿,禀报了情况。

皇上虽等不及,但大理寺那边太子还未查到前朝的线索,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先如此。

等太子忙完,已快到午时,连衣裳都没换,直接从乾武殿赶到了上书房。

进去,却没见着人。

唐韵和五公主都不在。

明公公赶紧去打听,走了一圈回来,才听五殿下宫里的宫娥说,“眼下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娘娘带着五殿下,去了佛堂,唐姑娘也一道过去了。”

明公公这才想了起来,半月后,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每回生辰之前,皇后娘娘都会去佛堂抄经。

一抄便是半月。

期间殿门紧闭,谁也进不去。

“她也去了?”明公公禀报完,太子便拧眉看了过去,母后是去抄经,安阳是去偷懒,她去干什么?

“许是被五殿下邀请,唐姑娘不好推托。”

太子没说话。

下学后,太子直接回了东宫,去找顾景渊去校场练了一回箭。

夜里倒是终于闲下来了,却再也见不到人,且连个信笺也都没了。

自唐韵送信起,每日都不间断,这突然停下来,别说太子,接信的明公公都有些不习惯。

*

唐韵今日自己都不知道要去佛堂。

早上才上了两节课,便被五公主拉着出了上书房,拖着上了备好的马车,“虽说佛堂抄书枯燥,但胜在能睡个懒觉,咱也不用再去跑步......”

五公主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个好机会,让她能同母后相处半月。

等两人磨合好了,太子妃的事儿,也就成了一半。

余下的便看皇兄。

她就不信,没有世家背景,韵姐姐还当不了太子妃了。

父皇登基之前,还不只是一介泥腿子。

唐韵走得太急,压根儿来不及给太子送信,心头一慌,“殿下,我先回去收拾下东西。”

五公主回头指了一下马车内的几个木箱子,笑着道,“东西本宫都替你收拾好了,你人跟着便是。”

唐韵:......

佛堂并不远。

只不过位置偏了一些,马车走了两刻便到了,唐韵跟着五公主刚下马车,便见到了国公府的顾夫人。

也是前来陪着皇后抄经。

因顾景渊的关系,两人碰面,难免尴尬,唐韵埋下头,礼貌地同其行了礼,“民女见过夫人。”

态度倒是大方。

顾夫人点头笑了笑,并未同其过多交谈。

五公主早前就同皇后打过招呼,要带唐韵过来,说是想当着菩萨的面,好好感谢唐韵的救命之恩。

皇后自然是乐意见到自己的女儿懂事。

见人都到了,皇后便招呼嬷嬷,闭了门。

午后唐韵就跟着皇后进了佛堂,坐在里头抄了半天的经书了,五公主才同她道,“韵姐姐别着急,慢慢写,这还有半个月呢。”

唐韵一愣.

她怎不早说,太子那儿......

五公主似是猜透了她什么心思,凑过去悄声同她道,“本宫同你说,这男人嘛,你越是理他,他越是上脸,不信你试试,半个月不见,皇兄铁定会着急......”

唐韵呆呆地看着她。

脸色眼见地泛起了红潮,不过片刻,耳朵甚至都烧了起来。

五公主知道她害臊,也没解释自己为何知道她夜夜跑去了东宫,继续悄悄地道,“母后近几年尤其喜欢抄经,韵姐姐多抄一些,说不定就心想事成了呢。”

唐韵:......

五公主说完,也不忍去看她那张五颜六色的脸,起身便跑了。

唐韵呆了半晌,才回过了神来。

在龙鳞寺,五公主就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她藏也藏不住。

可一想起,五公主早就知道自己夜夜去了东宫,自己却还一直在她跟前装傻,心头的臊意瞬间就溢了出来。

夜里,唐韵便多抄了一份经书,敲开了五公主的门,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讨好地道,“殿下,保密可好?”

五公主倒是干脆,爽快地接了过来,还给唐韵回了一份礼,从自个儿的枕头底下,偷偷地拿出了一本册子,交给了她,“来年开春选秀的名册,夜里无人之时,你悄悄地看,看完了还给本宫,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本宫好不容才从母后那偷来......”

“我......”

“我什么呀,你自个儿可得留个心眼儿,可别到头来,什么都捞不着。”五公主是真心站在了唐韵这边。

就她和皇兄这事,无论怎样,都是她吃亏。

“多谢殿下。”

五公主握住她的肩膀,推她着转身去了门外,“就别谢本宫了,赶紧回去瞧瞧,心里有个底总是好的......”

*

唐韵回到屋里,只留了床头的一盏灯,才缓缓地翻开了手里的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