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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兵马认主,她将他们带到襄州后,任务便完成了,接下来就由王荆带队上战场,杨悠护送她去果州。

芸娘舞不动刀枪不会去战场上添乱,但两千兵马在哪儿,她便在哪儿,江陵百姓尚能拿起手中的锄头、菜刀,捍卫自己的家人,她也能。

队伍刚出发不久,身后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快马加鞭,尘土都扬了起来,队伍身方的千户王文立马掉转马头,挡住了来人的路,高声问,“何人?”

来人是钟情,瞅了一眼队伍的旗帜,问,“这裴字,可是临安国公府裴家?”

王文道,“正是。”

“那我就找对了人,属下钟清求见裴大人。”

芸娘远远见到那人打马过来,曾在林子里见过钟清,几乎一眼便认了出来,正疑惑他怎么来了这儿,钟清却是一脸急切地问她,“夫人,裴大人呢。”

芸娘一愣,她记得没错,钟清当初已被裴安派回了健康,这时候过来,且还不知道裴安已回临安,必定是发生了大事,连日赶来的江陵。

事情紧急,钟清将她请到了一边,长话短说,“禀夫人,皇上已对堂主生疑,半月前将老夫人召到了宫中,属下无能,没能接出老夫人。”

芸娘心下一沉,只觉得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钟清又道,“据探子打听的消息,萧家大公子回到了临安,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皇帝要找的人早已经死了,江陵传回去的消息只是幌子,陛下因此对主子也生了疑,正沿路让人查办主子,属下前来,便是知会此时主子不可贸然回山......”

太阳光照在头上,芸娘只觉一阵晕厥,缰绳都几乎抓不住。

走之前,裴安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给了她,明春堂在南国两界的光州之地,他回去的头一遭是去山里召集人马。

若是皇帝的人知道,芸娘不敢想......

就算他能脱身,可国公府的老夫人对他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在这世上,他只剩下那么个亲人了。

断不能出岔子。

除非在那之前,有人先回临安,稳住皇帝,可他还有什么人呢,除了她之外。

来不及了。

走的那日早上,他将她抱在怀里,说他这辈子大抵是完了,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想腻在她的温柔乡里,连斗志都没了。

她又何尝不是,喜欢他,她连命都能豁出去。

分开的这两日,她内心的恐慌一日胜过一日,怕自己先葬送在此地,他回来见不到人,该怎么办。

更怕他报不了仇,含恨而去,她又该怎么办。

心尖上的担忧,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刀山火海又如何,她更怕两人再也见不着,怕他痛不欲生。

这辈子即便是死,她也要和那个人死在一起。

芸娘咬住牙,调转了马头,面朝着两千大军,突然道,“各将士听令!”

“属下在。”

“属下在......”

芸娘扫了一眼大军,和那面映着‘裴’字的旗帜,眼中泛出前所未有的坚定,随后看向王荆和两个千户,“我王家世代无鼠辈,裴家世代更是英雄,今日我下令,所有裴家军,杀天狼,祭红缨,万死不辞!”

说完,她又高声道,“半月后,我若还没消息,你们便自由了。”不需要再等她,杀敌也好,隐退也好,做他们想做的。

最后她望向杨悠,“姑姑,保重。”

杨悠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拉住缰绳,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肚,冲着钟清道,“回临安。”

青玉不会骑马,坐在了童义的马背上,见到主子走了,急得掐了一把童义大腿,“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童义疼的脸抽搐,当下一扬鞭子,紧追而上。

杨悠也追了半里,看着马背上飞驰的人影,使足了劲儿,绝望地唤了一声,“小姐!”可回应她的只有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芸娘一路未停。

归心似箭。

那日两人从山里逃出来,他背着她问她,“若当初我没上门,也没同意与你成亲,你嫁给了旁人,也会对他这么好吗?”

她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明白了。

她不会,她爱上的只有他裴安,只会对他一人好,非他不可。

裴安离开江陵后,快马加鞭,三日的功夫,已经到了鄂州。

人不歇息,马匹也要歇息,夜里打算在鄂州的一处客栈打尖,刚进地界,便见城中百姓一片惶恐,个个都在聊着战事。

几人这三日一直在路上,无法得知外面的消息,卫铭打探了一圈回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主子,北人开战了。”

裴安眉目一拧,北人这些年拿着南国上贡的金银珠宝,同南人一样,也乐得安逸,时不时威胁一下,并不想大动干戈,怎么突然说打就打。

“从哪儿攻的。”

“襄州。”

还真是襄州,襄州离江陵,快马一两日就到,裴安眼皮一跳,“联络明春堂的人,问个清楚。”

“是。”

两刻后明春堂的人来了,事无巨细地禀报道,“据山头打探而来的消息,明阳公主到了北国,被三皇子羞辱,当着众人的面,欲让属下替他圆房,公主一怒之下,杀了三皇子,北人被激怒,停在襄州的两万兵马,立马攻入了襄州边境,势必要让南人交出明阳,替三皇子报仇,堂内兄弟三日前便探到了消息,正在各处找主子,没想到主子到了鄂州。”

裴安心下陡然一沉。

三皇子,北国令妃之子,虽不受恩宠,外戚却厉害。

别说两万人马,后面恐怕还有大军在等着。

顾震这些年,顶多养了一万兵马,在加上王戎迁留下来的两千,也就勉强能抵抗最初的两万北军。

但无论是输赢,都讨不到好,失败,下一个城池便是江陵,若成功,便不只是三皇子,北国皇帝也该生心戒备了。

襄州危,江陵也危。

她还在那。

突然而来的恐惧,似是一道漩涡将他卷裹进去,透不过气来,一时满脑子都是那张脸。

想起在芦苇丛外,她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之时,那股子无力回天的悲凉,再一次窜了出来,他突然坐立不安,仰起头来,吐出一口气。

又想起走的那日早上,她从身后抱住自己,脸贴在他的背上,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定也是万分不舍。

他看到了她流下来的眼泪,抱着他不松手,同他撒娇,“郎君能替我梳一辈子的头吗。”

他答应了她,“好。”

她含着笑,立在马车前,最后同他说了一句,“我等郎君回来。”

巷子门前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她要是就这么去了,他该如何,他不敢去想,但大抵也觉得人生没有了任何意义了。

原本家人死的七七八八,唯一支撑着他走到今日的便是仇恨,如今突然有那么个人钻进了心里,让他除了复仇之外,对这世间重新燃起了盼头,又要将它掐灭,再让他经历一回生离死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

襄州战火一起,江陵必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他走的第二日,她就应该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乖乖地回果州,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心里定在盼着他早日归去。

可他这一趟回临安,要的是皇帝的狗命,怎可能快得起来。

再快的马匹,单是来回路程都要个把月,等他再回去,她还在吗,她姿色惹眼,怕是头一个便会成为北人的目标。

又想起那日在街头,北人看她的目光,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跟前明春堂的人,见他迟迟不说话,想了起来,又将一个竹篮递给了他,“对了,主子,这是何老让我转给您的,说是上回主子和夫人留在船上的东西。”

裴安眼皮子落下来,伸手接过。

竹篮内是一个绣绷,上面已经绣好了一个‘安’字,后面的宁,还有一半没完成。

安宁。

只有两个人在一起了,他们彼此才能凑出“安宁”二字。

罢了,他做不到丢下她,她没了,复了仇又如何,继续陷入悔恨,痛不欲生吗。

她还是活生生的,等着他去救她,复仇,来日再报吧。只要他活着一日,迟早会取了赵涛的脑袋。

裴安拿着那块绣绷,站起来,吩咐卫铭,“回江陵。”

一旁张治瞬间傻了眼,追出去,“裴,裴大人......”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回江陵了,皇帝不杀了?

不能够啊,赵涛人头不落地,他怎能就这么走了。

“张大爷先回临安,城外等我消息,半月后我若没找上门,你自己请便。”裴安说完,去了马厩,吩咐卫铭,“发信号,通知各路暗桩,召集山上人马,直接从光州往襄州方向攻。”

襄州如今水深火热,北人的注意力只会在前面的江陵,担心其支援兵将,不会留意到两侧,光州过去从敌人左侧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能节省顾震不少兵马。

卫铭应道,“是。”

“另外派人,一定要找到明阳。”五万兵马不拿到手,他也不知道能抵抗到何时,“再派快马回临安,禀报皇帝,明阳公主人在襄州,不甘被北人所辱,率领百姓与北国挑起了战事,受辱过程说得越详细越好,且还要当着文武百官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