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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新婚当夜,他倒确实如此想过,自己的路不好走,她嫁给了自己,今后免不得要受些苦。当初他为何迟迟不愿同萧莺定亲,是怕侯府将来让自己束手束脚,不好善后,如今不一样了,他怕的是,跟前的这个人被自己牵连,芦苇丛里走过那么一遭,他再也见不得她受任何苦楚。只想这个人,平平安安地活在世上,一辈子无灾无难,无忧无虑。

他同她保证,“我答应你,很快就来接你。”

这样的保证谁又能确保万无一失,芸娘目中溢出了失望,“那郎君能告诉我,回临安后,要做甚?”

弑君这样的大动静,怎可能瞒得住,怕吓着她平添了担忧,他没直接说,而是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到了罗汉榻上坐着,才开口,“芸娘,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今日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突然绕起弯子来,绕的还是她无法抗拒的弯子,芸娘便也安静了下来,听他说。

俩人到江陵后,没包宅子,也没住客栈,图方便就住在知府府上,屋外有一颗两人才能抱住的粗榕树,一大早,上面的鸟雀叽叽喳喳,喧嚷不停,他声音徐徐而道,“当初你能嫁给我,是为形势所逼,来不及了解我这个人,也不知道国公府的背景,赶鸭子上架,你不得不嫁,如今你既已成了我的妻,国公府的少夫人,家族的事情,便也应该告诉你。”

本是他一人的仇恨,可如今他要丢下她,总得给她一个不得不如此为之的理由。

他顿了顿,说出了埋在暗里的真相,“十几年前,我母亲并非染病而亡,是为自缢。”

他一直不愿去触及的伤口,谁也不敢碰触的秘密,如今被自己一刀子捅了进去,血淋淋地剖开,说完,他脸色有些发白。

芸娘一震,侧目看向他,见到他目光呆滞着,心尖放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跟着也疼了疼,她手指轻轻动了动,下意识地握住了他。

感觉到了她的安抚,他拇指蹭着她的手背,细腻的皮肉柔若无骨一般,这样的温柔乡多少缓解了一些疼痛,他索性一口气说完,“先皇后,我亲姑姑,也并非病逝,是为服毒,我的两个叔叔,也都遭人了毒手,死于非命,下手之人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国公府家破人亡,从此再无翻身之地。”

到底是血海深仇,说到此,他眼里的光陡然冷了下来,眸子慢慢地浸出了血丝,如灼烧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声音逐渐沙哑,“全家五口人命,这样的仇恨,我不能不报。”

但这是他一个人的仇恨,从一开始他便是一人在应付筹谋,与她无关,她没必要踩进这泥潭子里来。

跟着他外祖父,攻打北国贼寇,是保家护国的英雄。若跟着他回临安,无论是什么缘由和真相,都不会有人去关心,只会认定他是弑君造反的逆贼。

他这辈子横竖已经背负了奸臣的名声在身,不在乎多一个逆贼的名声。

她不一样。

王家是大儒门第,王老夫人将家族的名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这些年来,从未让王家占上半点污泥。

顾家则是名门将相,几辈人坚守在边疆,守护南国百姓的安危,名声已经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乃精忠报国的忠良之后。

先前有人说她配不上他,如今这般一算,配不上的人是他才对。

他告诉她真相,是想同她坦诚相待,让她明白,自己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不能再跟着她去果州,前路凶险,也不能带她回临安。

说完却见她面上并没有露出恐慌,也没有半点惧怕,目光心疼地朝他望来,眼底带着几分愤愤不平,问道,“郎君,那个人是当今圣上对不对?”

被她点破,他也不意外,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知道她脑瓜子灵活,聪明得很。

先前担心王荆的那两千户士兵的安置,还曾怂恿他反,定也是猜到了一些什么,他点头应道,“嗯,是赵涛那狗贼。”

果然,他是要回临安弑君谋反。

一个家族连去了五人,怎么可能是意外,而能让堂堂国公府几乎家破人亡的,只有那么一人,芸娘之前听青玉说起来时,便隐隐猜到了其中定有隐情,那时候多半是当故事在听,即便成了亲,也觉得离自己很远,如今亲耳听他说出来,只觉一切都清晰了,也离自己更近了,她身在了其中,仇恨已然压在了自己身子,她胸腔不由也燃起了一股恨意。

恨那个从小让他失去父母,从天堂坠入地狱之人。

若无此场劫难,他该是临安城里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身份尊贵,凭他的聪明睿智,如今定是人人心中的少年英雄,却因背负着血海深仇,忍辱负重,成为了人人口中的’奸臣’。

她也听青玉说了,当年还是阿舅救了圣上的命,这不就是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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