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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等,他不能输,一步都不能错。

今日范玄以死顾了他周全,也不能让他白死了,“将范大人的尸身运回建康,等皇帝敬完猴,让人将头颅寻回来,务必给他一个完整之身。”

旁的他不能保证,这一桩仇,他必然会替他讨回来。

他谈起正事来,身上有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稳沉,与那日骑在马背上娶她回家的那个少年郎,完全不同。

芸娘觉得,他这人当真是聪明。

在他造反这样的宏图大业面前,他曾经有过的一点小小的瑕疵,实在是不值得搬上台面。

所谓瑕不掩瑜,她被他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所折服了,心坎一软,不仅气儿没了,对他还生出了敬佩和心疼。

明春堂竟然是这么大个摊子,朝廷的钦犯和土匪搅合在了一块儿,她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

除此之外,他还得同皇帝周旋,扮演好他‘奸臣’的身份。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环都不能走错一步,得多费脑子,得多累,她怎还好意思再去同他计较送没送过姑娘东西。

说完正事,他们的营帐也收拾好了,钟清退下去安排人手,程娘子乖乖地去了后厨做饭。

裴安起身拉着她进了营帐。

无人了,他才同她道,“我没送过程娘子胭脂,那是我收......”

“郎君不必说了,我理解,我没怪郎君。”芸娘说的都是真心话,可听进裴安耳朵,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看来她气得不轻。

“我没骗你。”那日在马车上同她所说,句句实话,他没必要骗她。

芸娘点头,“嗯,我相信郎君,没骗过,郎君最实诚了。”

裴安:......

他怎么听着不对。

他看着她舒展开的眉眼,与刚才拍他手时,简直两个样,突然搞不清楚,她这又是什么路数。

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转身走去前面的木几,弯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郎君渴了吧,喝口茶。”

他接过茶杯,还是有些不信,“真不生气?”

“不生气。”她笑着摇头,“郎君说没送过那就是没送过,定是程娘子向郎君讨去的对不对?”

裴安点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可你刚才......”刚才他一直怕她生气,可见她突然不气了,心头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似乎比之前,更堵了。

芸娘:......

她断然不能说,因为他的光芒照耀了她,她对他的那一点瑕疵,完全不介意。

见他还在纠结,她刨心地道,“我刚才那是一时糊涂,后来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郎君要真对程娘子有心,这两年,早就对她下手了,还能等到程娘子主动来讨身份?只要郎君高兴了,一句话,程娘子立马就能成为明春堂的二夫人,且以我所见,程娘子也不是那等在意名分的人,不一定就要明着来,暗里苟且,背着人私底下送两个秋波,眉目传情,也是一种情趣......”

裴安眼皮子一跳。

“可惜,郎君不乐意,她再有心思,一个巴掌拍不响,无风不起浪,她一人成不了事,对不对。”

裴安:......

这回他敢肯定,是不对劲了。

但她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一副弥勒佛般大肚能容的摸样,反过来开解他,“郎君生得好看,招蜂引蝶再正常不过,别说小娘子向你讨胭脂这样的死物,就算他们要郎君的一个香吻,那也是能理解的,可郎君就该个个都给她们吗?不能啊,郎君能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堂堂国公府世子爷,三品御史台大夫,还是明春堂的堂主,这重重身份,哪一样拎出来,都是矜贵的主,又不是乐坊里的公子爷们,一张嘴哄千人,处处留情。”

裴安嘴角眼见地抽了一下,他就知道她准没有好招对他。

她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在骂他,不分主次关系,有意给人家留了念想。

这脑袋哪里笨了,灵活地如同安了个转轴,转得那叫一个又快又顺。

她也没想到,嘴巴一顺溜说太多了,完了,先前的大度,白白浪费了,她愣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圆场,突然听他道,“瞧不出夫人挺有经验,莫不成之前,也同人暗送过秋波,被人送过东西?还如此了解乐坊的公子爷,可也是被人哄过?”

她没打算同他算账,他倒来同自己倒打一把。

就算他此时身上背着十个太阳,闪瞎了她眼睛,她也不能占了下风,“也没有郎君说的那般厉害,有没有被人暗送秋波,我没注意。被人送过东西还是有的,至于乐坊的公子爷,也不是我要去见的,是对方挤到茶楼里来,非要替我奏上一曲,我总不能按住他的手,让他别弹了。”

“按他手?”他脑门心突突两跳。

她当没听到,大度地一笑,“这些都是遇到郎君之前的事,郎君曾说过不纠结过往,我也一样,过去都过去了,咱何必来翻这些旧账呢。”

裴安突然又有了前几回,那股血气冲上了天灵盖的感觉。

他忍了忍,语气实在柔和不下来,生硬地问,“谁?”

芸娘不明白他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乐坊的谁给你奏乐了?”他跨上一步靠近她,又道,“谁给你送了东西,送的什么,还留着没,拿来我看看。”

芸娘:......

“郎君,你不是说.....”

“权当放屁。”他暴出一个粗口,自己也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又被胸口的那股乱窜的气血,搅乱了脑子。

他早猜到,就她这样的容貌,怎可能安分,她安分,旁人也不能。

今日她对他说的那些安慰的话,是不是也曾同旁人说过,她与别的男子相处时,是不是也是对他这样的态度。

又或者说,只要是她的夫君,无论是不是他,她都会同其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这问题一出来,他心口愈发烦躁了起来,彷佛有一堆的疑难问题,比他运筹起大业谋略来,还要劳心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