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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早知道,那日就该听大爷的话,把两人接来府上,那今儿的那些东西,包括赏赐的千两黄金,进的便是他温家的门啊。

因为这事,两日她都没睡好觉,这会儿在座的人,估计所有人心头都在怪她吧。

怪她把事情做得太绝。

金银钱财这些只是大家瞧得见的,真正让他们惦记的是谢家的地位。

谢仆射官复原职,谢家二房是彻底起来了。

原本凭借着温家和谢家的姻亲,大公子和二公子今后在朝中怎么也不愁,结果自己竟把二娘子给得罪了。

生生地掐断了后路。

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大夫人肠子都悔青了,搁下碗,一把捂住心口痛声道:“瞧我办的这是什么事儿。”

自从上回见她对温殊色那副态度后,大爷对她已经极为失望透顶,直到如今,都没再理她。

见她这副模样,毫不留情地讽刺道:“人有七贫时,七富还相报,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小你安氏即便能屈能伸,能豁出去不要自己的一张皮,可我温仲峤还得要脸,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离席而去。

可大夫人哪里听得进去。

尤其是饭后再听大奶奶说,“那宅子,我偷偷派人去瞧过了,也是四进四出,但比起咱们住的,多了个后花园,屋子也宽敞不少……”

大夫人一愣,“她不是说住的是奴才的……”突然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失声道:“她莫不是故意的,迫不及待来同咱们划清界限,怕是便是咱们占了她好处。”

那温二自来奸诈,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可知道了又如何,已经当着大爷的面说清楚了,今后无论好坏,各不相干。

话是如此说,总不能连亲戚都不认了。

谢劭不是受了伤吗,他们理应上门去探望,有了大爷那话,她是没脸也没那个胆子再上门,但小辈们可以。

连夜把温素凝叫过来,“我备些东西,明儿你走一趟吧,想必上门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你去打个照面也好……”

自从温素凝同谢家大公子的亲事黄了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满意的人家,要么是她瞧不上别人,要么是别人嫌弃她温家乃外地人。

如今谢家得势,多少人排着队想要攀附,若是温素凝能借此攀个高门,将来也不愁了。

温素凝却皱眉摇了头,“我不需要。”

大夫人知道她气性高,叹了一口气,没再勉强,最后定下了三娘子和大公子,明儿一早前去谢宅。

温殊色忙了一日,夜里才去看郎君。

见他已经换了药,半躺在床上,便端了木几上的药来喂他,瓷勺先放在嘴边碰了碰,不烫,小心翼翼往他嘴边送去,“郎君乖乖喝药,早日好……”

温柔又讨好的语气,如同在供一尊菩萨。

她今日在前院的一通忙乎,谢劭都听说了,自己入了官场,又是殿前司,来的人必然不少,本以为她会厌倦这些应付,此时见她两边脸颊红润,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由好奇,“你不累?”

温殊色摇头,“不累。”

她喜欢同人打交道,之前父亲带回来的那些友人,都是她招待,祖母还曾同曹嬷嬷笑话过她,“人人都想躲呢,她倒是往上凑,就没见过这等驴性子。”

可谁让她从小精神就好呢。

反而冷冷清清的日子她不习惯,瓷勺又凑近他的嘴边,“郎君快喝,别凉了。”

这药要是被她一勺一勺地喂,今儿夜里他嘴里只怕只有苦味儿了,躲过她手里的碗,仰头一口灌进了喉咙。

温殊色体贴地拿出绢帕替他拭嘴,拭完,并没有离开,凑近冲他一笑,低声问:“郎君知道今儿他们都称呼我什么吗?”

离得太近,谢劭呼吸一顿,不动声色地往后避开一段距离,还能有什么称呼,问她:“谢夫人?”

温殊色摇头,曼曼拖出一声否决的腔调,继续看着他,“郎君再猜。”

那夹着嗓子的音调,再配上她摇头的神态,谢劭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对自己撒娇,但感觉挺不错,很是受用,耐心地配合她,“猜不出,你说。”

话音一落,便见小娘子嘴角往上一点一点地上扬,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喜欢,露出了两排银牙来,“指挥夫人。”

一句指挥夫人,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不愧是爱慕虚名的势利娘子。

却没觉得她这样有何不对,甚至很自豪,被她这道笑容慢慢地感染,嘴角也跟着弯了弯,“满意了?”

“满意。”温殊色点头,又往他跟前凑了凑,用着更低的声音道,“她们都比我大,有的还长过了我母亲的年纪,可见了我,还对我蹲了礼呢。”

这有何可奇怪的,妇人之间的尊贵,凭的都是家族地位。

如今自己是指挥,她便是指挥夫人。

若他有朝一日成了宰相,那她就是宰相夫人,谁敢不尊重她。

小娘子自然也看明白了,“今日一堆人,个个都在拼夫君,一番比较下来,郎君才貌双全,可算让我长脸了。”

得来小娘子这样一句夸奖,实在是太难得了。

庆幸自己没让她失望。

他很喜欢她这样的笑容,让他有一种一切都值得的轻松,可不知为何,越是喜欢,心头那股淡淡的失落越是明显。

那日夜里她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他虽不怪她,可每每一回忆起来,字字句句依旧记得清楚,心口还是会忍不住隐隐作痛。

若他当真没了出息,是不是这辈子就再也看不到小娘子的这样的笑容了。

心里的想法自然不会让她看出来,陪着她笑了笑,“娘子满意了就好,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温殊色今日确实高兴,以至于郎君如今撵她走,也没影响她的心情,伺候他躺下,体贴地替他掖好了被角。

替他盖好了胸口的被褥,目光一抬,突然对上了郎君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不过五指,一颗心被郎君那幽幽的目光搅得一团乱,突突跳了起来,床头的纱灯昏暗,夜色壮人胆,许是当真是被喜悦冲晕了头,对视片刻,她眼睛一闭,俯下身,唇瓣在他唇上一啄,似乎还不过瘾,又轻轻地含了一下。

感觉到了底下郎君的僵硬,温殊色才猛然回过神来,脑子“嗡——”一声响。

她都干了什么。

没敢去看郎君的眼睛,从床上起身,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模样,躲在床边的光影之下,挡住了脸色的红晕,从容地道:“郎君早些歇息。”

闵章出现的很及时,“主子,水备好了。”

谢劭没应,呆呆地躺在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掀开被褥,谁知那色胆包天的小娘子,突然又倒了回来,拂起帘子,凑进来一颗头,“郎君要我伺候吗?”

心头的热意卡在腹部,还下不去呢,盯着跟前一脸挑衅的小娘子,脸色都红了不少,咬牙道:“不用!”

“郎君不必客气。”小娘子说得诚心实意,“郎君几日都没沐浴,是应该洗洗了,可军医交代过,千万不能沾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郎君受了伤不方便,我还是留下来伺候郎君吧,我愿意……”

“温殊色!”谢劭脑门儿都炸了起来。

这一声总算有了用,温殊色不敢再说一句,迈进来的一只脚,快速地缩了出去,“我走。”

转身从屋里回来,实则脸上也在发烫,他要真一口答应了,她恐怕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是想问他,她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去。

前太子造反被擒,靖王被立为太子,凤城那边的人很快便会过来,阿公又官复原职,必然也会来东都。

自己嫁进谢家这么久,还没见过阿公阿婆呢。

总不能一见面,便看到他们分房睡。

两日应该够了,再坚持一夜,明儿郎君要再不乐意,她只能撒泼打滚,强行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