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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茶水从杯口溅出了少许,落在欧阳弦月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但仅仅是不到两秒的失態。

欧阳弦月便凭藉定力稳住了心神。

她没有急著去擦拭那处水渍,而是动作从容地將茶杯放回桌面。

发出“噠”的一声轻响。

再抬起眼帘时,眸子里已经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小渔,你这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她淡淡一笑,语气里透著一种看淡世事的通透:“我都这个年纪了,早就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和精力去想育儿的事。对我来说,只要【唐仪精密】能基业长青,那就是我最好的孩子。”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但作为被唐宋亲手调教出来的顶级影后,苏渔最擅长的就是捕捉微表情。

她能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动作中,判断出她在撒谎。

或者说,这位雍容华美的欧阳女士,並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清心寡欲。

这对苏渔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消息。

她最怕的,是欧阳弦月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座贞节牌坊,心里永远把家族传承和那个去世的丈夫放在第一位。

那样的话,为了家族利益,她未来还真有可能像金美笑警告的那样,背刺唐宋。

虽然她痛恨金美笑,但也必须承认,金美笑对唐宋的感情是绝对真挚的。

但现在看来,並不是那样。

只要有私慾,就可以利用。

“弦月姐別介意,我就是单纯的感慨一下。”苏渔嘴角噙著笑,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变得很轻,“我是觉得,对於我个人来说,这辈子最浪漫、最疯狂的事,莫过於和唐宋有一个属於我们的生命延续。”

她看著虚空,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动情。

仿佛陷入了最美好的梦境。

“你想想看,那个孩子会有一双像我一样漂亮的眼睛,却长著和他一模一样挺拔的鼻子。那是他的缩小版,流淌著他的血,会软糯糯地喊爸爸、妈妈——”

这一刻,苏渔用超绝的演技,让自己化身为一个沉浸在爱意中最纯粹的小女人。

极具感染力的憧憬,几乎要溢出来的母性光辉。

仿佛是一把温柔的刀,直接插进了欧阳弦月心底最柔软、也最空虚的角落。

饶是贵妇人再怎么心防坚固,此刻也听得心神摇曳,呼吸乱了一拍。

生一个孩子——

欧阳弦月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用力攥紧衣料。

她抬起眼,轻笑著摇了摇头,“小渔,你未来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苏渔,將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笑道:“或许吧,其实我没有信心能教好他。”

“呵呵,好了,说著说著就偏了。”欧阳弦月不愿意再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上纠缠,强行拉回正题:“这次让你来这边见面,其实主要就两件事。一个是巴黎之行,你要把握好尺度。另一个就是,关於月光信託,希望你心里不要有疙瘩。”

“信託的事,我一点都不在乎。要是能和柳青柠互换身份,我愿意放弃一切资產和名誉。”苏渔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隨即,她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疯狂的光芒:“不过嘛,巴黎之行,尺度可就不一定了。”

“嗯?”欧阳弦月一愣。

苏渔微微起身,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低语。

“我要睡他,这次谁都拦不住。如果他要是再敢拒绝,我就给他下药。把他锁在酒店里,一周不让他出门。说不定——真的就有孩子了呢?”

这幅病娇的姿態和言语,很明显把欧阳女士嚇到了。

“我们说好了的,你別乱来!”

“放心吧,我只是开个玩笑。”苏渔耸耸肩,“好了,弦月姐,多谢你的茶水。你这么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我要去准备我的“生日会”了。再见。”

说完,她便穿上风衣外套,戴上墨镜和鸭舌帽。

在陈静秘书的陪同下,推门而出,背影瀟洒至极。

办公室里,只剩下欧阳弦月一个人。

她的眸光剧烈闪烁,长长吐了口气。

隨即,目光落在那块还没干透的茶渍上。

距离丈夫去世,已经过去了9年多的时间。

前两年,她为了逃避某些人的覬覦和指指点点的言语,也为了掩盖某些不想面对的事实。

將所有的精力都填进了亡夫留下的烂摊子【新凯航电子】里。

她虚偽的打著“继承亡夫遗愿”的旗號,想要证明自己。

作为毕业於清华精密仪器系的高材生,又是mit斯隆商学院的mba。

她的学歷、智商、能力,都毋庸置疑。

但现实是残酷的。

技术落后、资金链不足、市场竞爭加剧————

心力交瘁。

再加上丈夫毕竟已经离开,资源断层。

还有婆家那些贪婪亲戚的閒言碎语和暗中使坏。

工厂开始出现一系列问题。

其实,如果那时候她肯低下头,动用父亲那边的欧阳家族底蕴去硬灌,或许也能救活工厂。

但她太骄傲了,也太要面子了。

她不想承认失败,更不想成为谁的附庸。

紧接著,就是至暗时刻。

工厂停工、员工闹事、银行催贷。

外界的嘲讽、婆家与娘家內部的质疑声浪,几乎將她淹没。

直到2017年新年前夕。

那个年仅19岁的少年,突然出现。

带来的不仅仅是救命的资金,还有先进的技术资源,以及那份在比黄金还珍贵的信任0

是他,將她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让她一步步成为了如今尊贵的“精密女王”,让她站在了国家製造业改革的前沿,成为了两大家族都要仰视的领头人。

可是,没有人知道。

这些年来,道德、伦理、尊严、面子、名声————

这些沉重的枷锁,塑造了如今这个虚偽的“欧阳女士”。

哪怕她早已对唐宋动了心。

哪怕她敏锐地发现,唐宋对她也有著某种隱秘的占有欲。

她在每一次想要放纵、想要下手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叠上一层又一层的buff。

比如“为了家办的稳定”、“为了制衡金美笑”、“为了安抚苏渔”。

仿佛只要披上“商业合作”和“政治博弈”的外衣,她对他的一切凯覦,就变得合理且高尚了。

可是————

孩子。

如果要生孩子,尤其是生一个和唐宋的私生子。

那就意味著要撕碎所有的偽装,直面最赤裸的现实。

外界可能的舆论风暴、家族的脸面、她完美的名声————

甚至,唐宋会怎么看她?

欧阳弦月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抚摸著身上那块冰凉的茶渍。

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却又热血沸腾。

其实,苏渔並没有说服她。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有这个念头。

那个疯狂的种子,或许早在唐宋把她从绝望中拉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种下了。

否则,这么多年来,自詡正派、以长辈自居的她,为什么眼睁睁看著唐宋和柳青柠渐行渐远?

为什么当初苏渔利用【唐仪精密】的资源,把柳青柠从唐宋身边调离到深城时,她选择了沉默?

明明在她原本的战略版图里,出身清白、与唐宋青梅竹马的柳青柠,才是制衡金美笑的最佳棋子。

在过去的几年里,哪怕她只要稍微出一点力,稍微推一把,现在的唐宋或许已经在和柳青柠准备婚礼了。

可她没有。

她只是高高在上地坐视一切发生,然后在一旁感慨苏渔的癲狂,感慨金美笑的野心,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最后还故作大气,主动赠予柳青柠5%的青柠科技股权。

她太善於偽装。

太善於用道德来自我催眠。

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了大局忍辱负重的“圣女”。

苏渔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撕开了她心底的遮羞布,让她不得不面对那个赤裸、贪婪、

阴暗的自己。

她刚刚面对“孩子”话题时的紧张与失態,不仅仅是因为羞耻,更是因为被戳穿了心底最隱秘的算计后的恐慌。

还有————

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璟县?

为什么要以晚辈的姿態,去拜见唐宋的父亲?

不就是希望,未来,能够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唐宋家人的承认吗?

她是个骨子里极度传统的女人,深受宗族观念的浸染。

哪怕她想要做个离经叛道的情人,想要个孩子。

在內心深处,她也渴望某种仪式感上的正统。

想到这里,欧阳弦月猛地睁开眼。

嘴角露出低低的、自嘲的笑容。

她站起身,来到巨大的办公桌后。

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宣纸。上面不是她平日里写的“静”字,也不是什么商业规划。

而是一首首用狂草写就的诗词。

字跡潦草奔放,力透纸背,每一笔都透著被压抑的浓烈情爱与渴望。

她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

饱蘸浓墨。

提笔,悬腕。

脑海中浮现出唐宋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和他身上浓烈的男性气息。

这一刻,仿佛他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带著她运笔。

他的小腹,正紧紧贴著她丰腴的腰臀,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面料,直抵肌肤。

手腕微颤,笔锋落下,墨汁淋漓。

《如梦令·窃春》

深院重门深锁,惯看孤灯独臥。昨夜雨疏狂,惊起海棠千朵。知么?知么?偷得春风一颗。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重重地收笔。

欧阳弦月看著那力透纸背的“偷”字,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病態的快意。

那是一种打破禁忌后的亢奋,也是她压抑多年情感的宣泄。

“咚咚咚一””

就在这时,沉稳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室內的旖旎。

欧阳弦月眼神一凝,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她动作从容地拿起一本厚重的財经杂誌,轻轻盖在了那张墨跡未乾的宣纸之上,掩盖了那一纸荒唐与秘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恢復了那副端庄雍容的模样,淡淡道:“进。”

办公室大门推开,陈静秘书走了进来。

“欧阳女士,苏渔小姐已经离开了。会在深城停留一天,然后直飞巴黎。”

欧阳弦月微微頷首,语气平静:“知道了。安排下去,让那边的安保团队和公关团队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次她的生日会动静闹得太大,全球瞩目,人多眼杂。务必照顾好她,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尤其是別让她真的发疯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这半句,她藏在了心里。

“是,明白。”陈秘书点头记录,“另外,刚刚收到【璇璣光界】总裁办的姜有容提出的请求,她希望能陪同参加对泉城的考察。”

“哦?姜有容?”欧阳弦月扬了扬眉,沉吟片刻后道:“可以。”

陈秘书点点头,“另外,柳青柠小姐刚刚抵达前海创新中心那边。”

“是因为【璇璣光界】吗?”

“是的。第一代ar眼镜的工程样机已经成型,目前进入了最后的软硬体联调打磨阶段。【青柠科技】作为核心算法支持方,柳小姐亲自带队过来驻场了。”陈静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补充道,“除了她之外,还有您之前让我留意过的张妍小姐。她作为【星云国际】营销支持团队的一员,也隨队到了这边。”

“我知道了。”欧阳弦月目光看著窗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问道:“我记得青柠的父亲,是做会计的,对吗?”

虽然有些意外董事长话题的跳跃,但作为顶级秘书,陈静对相关人员的背调烂熟於心:“是的。青柠小姐的父亲名叫柳学民,目前就职於【泉城矿业建设公司】在璟县的分公司。这是一家老牌国企,他担任財务科的一名老会计,工龄很长,口碑不错,但职位一直没动过。”

欧阳弦月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

“安排一下吧。跟泉城国资委打个招呼,把柳学民调到泉城国投去。位置嘛,就安排在审计监察部。那个位置清閒,待遇高,而且受人尊敬。这件事你上心点,要在我离开泉城前搞定。”

“好的,明白!我这就去沟通。”

“去吧。”

陈静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

办公室里再次恢復了寂静。

欧阳弦月向后靠去,整个人陷进宽大的老板椅里。

前海·唐仪精密创新中心。

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走廊里,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香薰气息。

“张妍,张妍?”

身旁的张璐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唤道。

“哦——在呢。”张妍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站直身子,“怎么了,璐璐?”

“咱们马上就要进会议室了,怎么感觉你今天呆呆的?”张璐有些担心地看著她,“是不是昨晚熬夜改方案,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

张妍嘴唇紧抿,摇了摇头,深吸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臟。

手却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只刚买不久的蔻驰公文包。

张璐倒是没察觉出异样,反而凑到她耳边,语气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说实话,我到现在腿还软呢。咱们公司太厉害了,竟然能拿到这么牛逼的合作项目!【璇璣光界】啊,这可是唐仪精密在这个园区里保密级別最高的项目!”

她看著周围那些行色匆匆、掛著高级工牌的精英,眼中满是羡慕。

“要不是你这次从帝都培训回来连升两级,被温董钦点为营销文案负责人,我这个小虾米,哪有机会混进这种级別的会议室啊。妍妍,以后我可就抱紧你大腿了!”

张璐的喋喋不休並没有缓解张妍的紧张。

反而让她更加焦虑。

她的紧张,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商务会议。

更因为,她在项目群的参会名单里,看到了【青柠科技】。

她不知道柳青柠会不会来,但这不妨碍她害怕。

虽然知道唐宋还有其他一些女人,温软、徐晴——

但面对柳青柠,她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名为“小偷见到正主”的恐慌。

这源於过去10年,她躲在阴影里,像阴沟里的苔蘚一样,偷偷地仰望、暗恋,並卑劣地窃取著原本属於另一个女孩的温暖。

哪怕她理智上知道,高高在上的柳青柠可能根本不认识她,甚至从未注意过她这个透明的初中同桌。

但在张妍心里,那是唐宋青春里最明亮的光,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两位,我们到了。”

前面带路的行政人员停下脚步,在一扇磨砂玻璃感应门前刷了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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