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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

沈明酥也觉得此举有些不妥, 倒不是怕人说闲话,而是怕自己会打扰到他。

毕竟这地方,她在府上住了一年多, 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就像是一块禁地, 神圣不可侵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染指。

门口多人, 她不好说, 被他拉着到了静院门前,才止住脚步,“封大人的院子, 我住进去确实不太适合, 封大人还是让我住回原来的地方, 大人有事可随时让人通传。”

没有不方便一说。

就像往日那般,彼此扮演好角色, 井水不犯河水挺好。

手被她抽了回去, 封重彦回头看着她,那面上平静如水, 竟寻不到半点旁的情绪来, 无怨也无恨。

不由想起她出来封家时, 自己的这扇房门都被她拍烂了, 严先生还曾打趣道,“属下还以为省主当真听不见, 原来省主并未失聪。”

他面露疑惑。

严先生这才道:“省主的书拿反了。”

一年里, 他那扇门关住的不仅是她, 还有他自己。

绣阁轻抛, 浮萍难驻。

两年前回到昌都时,他甚是想念在沈家的日子,但纵然他如何思念,心里却知道再无回不去了,如今她也一样,回不去了。

就连与他之间的牵绊,也被他亲手拉着一道淹没在了岁月的消磨之中,可谓把从前的一切抹得没了半点痕迹。

他便再也不能用‘过去’二字,将她捆绑。

封重彦轻咽了下喉咙,“今非昔比,往后有许多要同你说,你住在这儿,我懒得再让人来回跑。”

听他如此说,沈明酥便点了头。

她还等着他替沈家伸冤,自然希望他能多上心。

于她而言,实则住哪儿都一样,只要他不觉得打扰便是,“好,我会尽量不打扰到封大人。”

封重彦没再说话,转身领着她进了院子。

今日去东宫接人之前,他便让福安收拾好了,两人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住东暖阁,他住西暖阁。

‘过去’丢失了没关系,他重新再捡起来。

重新开始。

伺候沈明酥的还是之前那两位婢女,连胜和婉月。

领着二人到她跟前时,封重彦当着二人的面,同沈明酥道:“你要是不满意,再换。”

沈明酥没什么不满意的,从前两人伺候她并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又何必换来换去。

两人留了下来。

都是老熟人,沈明酥也没同她们打招呼,甚至没抬头看她们一眼,像往常一样,她们干她们的活儿,她忙她的,各不干涉。

连胜见她迟迟不给吩咐,主动上前道:“车上的东西,奴婢这就去替沈娘子卸下来。”

她不说,沈明酥险些忘了,自己两手空空进来,身后还有一辆马车,点头道,“有劳了。”

婉月一道去帮忙。

两人很快回来,婉月手里捧着一个匣子,一进屋,便走到了沈明酥跟前,高兴地道:“太子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一车的缎子,那颜色市面上可见不着,待明儿奴婢拿几匹缎子,先给沈娘子做几身衣裳,夏季来了,就该穿得明艳一些。”

沈明酥自小对穿着便没什么讲究,随口应了一声,“嗯。”

婉月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了她,“沈娘子可要瞧瞧?”

沈明酥已经在马车上瞧过了,一匣子的银票,赵佐凌是有多怕她穷,东西给了她总不能又退出去,“先搁着吧。”

太阳快要西沉,婉月看了一眼她手里画稿,轻声问她:“天气热,沈娘子走了这一路,擦擦身子吧,奴婢去备水。”

她沐浴后习惯了立马躺着,见天色尚早,也不急,没去麻烦她们,“天时大,免得洗完又是一身汗,晚些再去罢。”

“成,奴婢先去给沈娘子拿些凉饮。”

她无事做时,喜欢画影人。

屋里的笔墨纸砚都有,还有一排书架,虽不熟悉这里,但也来过几回,知道她住的这间暖阁乃封重彦之前的卧房。

为何要腾出来给她,大抵也是觉得亏欠了她许多。

往日两位姑姑,做事时从不会同她搭话,今日却屡次三番地同她搭话。

用完了晚食,婉月把一碗燕窝捧到她跟前,“夫人刚让春素送来,嘱咐沈娘子趁热吃。”

沈明酥含笑道了谢。

天色一黑,连胜伺候她沐浴完,将其领到了床榻边,笑着同她道:“知道沈娘子要回来,省主还在病榻上便让人张罗收拾起了屋子,床上被褥和枕头的花色,都是省主自己挑的,说沈娘子喜欢花,特意选了这套绣着芍药的云锦。”

沈明酥瞧了瞧,依旧含笑点头。

连胜瞥了一眼屋外,窗外廊下似乎有灯火映来,见她往床上坐去,轻声道:“娘子,要不要再坐一会儿,省主快回来了......”

沈明酥理解她们。

如今封重彦看重她了,她自然也就成了府上的香饽饽,底下的奴才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将她晾着,尽可能地要哄她高兴。

这其中最能逗她开心的,便是撮合她与封重彦的感情。

但她并不喜欢。

连胜没察觉出她的神色,继续道:“奴婢适才让人煲了汤,上回省主的伤还未好利索,娘子.......”

“姑姑。”沈明酥轻声打断,“我乏了。”

连胜一愣,床前燃了一盏罩灯,昏黄的光晕在她脸上,只见她微皱着眉,眉眼之间冷冷清清,已与以往那抹淡淡的落寞大不相同,确实有一抹倦色,忙道:“是奴婢没想周到,娘子先歇息。”

沈明酥本不想说,又怕还有下回,还是叫住了她,“我知道姑姑们的想法,想为我好,但以后不必同我说这些,往常你们是如此伺候我的,如今便一样,不用刻意来讨好我。”想了想索性挑明道:“也不必再为我做什么打算,我与你们省主之间并无情意,我不想,也不会去讨好他。”

夏季一到,蝉鸣声便不绝于耳。

白日里捉干净了,夜里又飞来。

屋内的说话声一落,耳边蝉鸣声愈发清晰,一双金丝绣云纹的筒靴,也被那话拦住了珠帘外,没再往前。

福安手里的灯笼还未灭,沾了一些闹市里的落花,斗胆抬头打量了一眼怵在那久久不动的主子。

灯火太暗,照得他一张脸也跟着没了血色,手里还攥着牛皮纸包着的酱牛肉,热气腾腾,沁人的香味时不时地钻进鼻尖。

午后接完沈娘子,省主便去了一趟省内。

匆匆处理完事务,傍晚回来,非得要去一趟闹市,买了这么一块牛肉,还同他提了一句,“这么多家卖幽州酱牛肉的,唯有这家正宗。”

福安再次低下头,不敢出声。

片刻后,屋内灭了灯,眼前一黑,只余了福安手里的灯笼,夜色更静了,前面的人无声无息地转过身。

沈明酥睡得早,翌日起来得也早,热了几日后,早上又有了阴雨。

见连胜撩起了东暖阁内的珠帘,西暖阁这边才有了动静。

两人同一个屋檐,虽不房间同榻,饭菜却在一块儿,沈明酥洗漱完出来,封重彦已经坐在了木几前,福安摆着早食。

见沈明酥出来了,封重彦一笑,“醒了?过来坐。”

沈明酥对他点头行了一礼,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上。

封重彦没让福安伺候,自己拿勺子替她盛了一碗粥,搁在她面前,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气色不错,轻声问:“昨夜歇得可好。”

沈明酥点头,“多谢封大人,挺好。”

从他离开沈家后,两人似乎还是头一回单独坐在一起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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