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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一片安静,谁都不敢吭声。

“臣两月前确实收到了梁尚书的折子。”封重彦并没反驳梁清恒的话。

梁清恒伏在地上,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愣。

封重彦继续道:“臣也拟定好了方案,提出重新登记户籍名册,由临近府邸之间相互督察核实,折子当日便呈报给了内侍省。”

御台上高安原本还垂头听着热闹,闻言脊背一僵。

他,他何时收到过?

正要矢口否认,突然惊醒,他要是没收过,便是封大人说谎了。堂堂一朝宰相为了个折子会说谎?不会,没人相信。

陛下也不会相信。

高安背心一层汗,惶恐地跪下,“陛下,是奴才疏忽。”

封重彦此时才上前,跟着一道掀袍跪下,“此事乃臣督查失职,臣一并领罚。”

真了得,一口气牵连了两员大臣,皇帝突然不知道该把火气撒在谁身上了,怒意烧得他紧紧捏住双膝,很想把桌上的东西一并扫袖,但他不仅待百姓亲和,待臣子更是尊重,从不冤枉任何人,每回的抉择最后都得让众人心服口服,缓了缓,平静下来,看向封重彦,“封爱卿说说,具体该如何推进。”

封重彦回禀,“禀陛下,臣以为户籍官登记之时除了记下姓名、籍贯、家庭成员、出生年月之外,还需记下每个人的相貌特征,登记完由户籍官画押留档......”

早朝结束,高安便是一头的冷汗,从人缝之间盯了一眼梁清恒,恨不得剥了他一层皮。

梁家一群尽是些猪脑子吗,他梁家要寻仇,把他牵连去干什么?

封重彦那一番回答滴水不漏,若非提前做好了准备,怎能做出如此详细的方案,如今到底是谁没有递折子,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了。

是他,内侍省高安。

高安恨得咬牙,梁清恒却没敢抬头,怏怏出了门,梁馀的脸色更难看,拖着脚步走在了最后。

忍气吞声这么久,被梁清恒这一闹,到底还是同封家撕破脸了。

清恒户部尚书的职位,怕是保不了多久,梁馀忙从人群里去找凌墨尘的身影,却见凌墨尘同太子说着话。

“凌国师,此次孤去鄂州,还寻到了一物,想请国师过目。”太子从袖筒内拿出了一株草药,递给了他。

凌墨尘接过,仔细瞧了瞧,意外地问道:“敢问殿下,这可是活血草?”

太子点头,“对,此草通经活血,还望凌国师找到一个最佳入药的法子,缓减陛下的症状。”

凌墨尘想的却不是这个,“此草极为难寻,只生长在万丈悬崖,太子殿下是如何......”

且鄂州也没有活血草,此草生长在川蜀。

太子一笑,宽袖下的一双胳膊缓缓背于身后,“都是机缘,从一位药农手里买来。”

凌墨尘点头行礼,“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入药。”

“有劳国师。”

封重彦也被皇帝叫了过去,朝堂上福手福脚之事已经议论完了,皇帝叫他过来是问青州的情况。

“康王这是杀敌上瘾了,上回派人回来禀报,说想要继续留在青州,朕没回复,今日又差人送了一封信,说是胡人有内贼混入了青州,为了大邺的安危,在查明真相之前暂不回京,不知封爱卿怎么看?”

与上回康王去青州一样,皇帝心里实则早就做好了决定。

赵家人丁单薄,康王又名声不好,急需一个去边关洗清污名的机会,康王提出来要去青州,皇帝求之不得。

如今也一样,青州战乱多年,刚平静下来,需要重新树立威信,任何他姓之人他都不放心,包括封家。

今日来问他,是怕康王拿了青州的兵权,他封家会心生芥蒂。

封重彦答:“王爷能有此份杀敌之心,乃大邺百姓之福,封胥在青州呆了两年,也该回来了。”苦恼道:“陛下不知,婶子常在臣耳边念叨,怪臣耽搁了他成家。”

他一脸无奈,说得轻松。

皇帝也听笑了,“这与封爱卿有何干系?封家公子上阵杀敌,护的是天下苍生,下回你婶子再埋怨,便让她来找朕,朕替他做媒。”

封重彦跟着他车轮跨入殿门,“倒是许了一门亲。”

“是吗,哪家姑娘?”

“水巷姜家。”

水巷姜家,也是武将之后,不过近几年家族男儿无人再习武,逐渐埋没,家主是个七品芝麻官。

皇帝皱眉问:“怎是姜家?门户也太低了。”

“亲事早定好的。”

“倒是委屈封二公子了,等他回来朕再替他补偿。”说着皇帝突然看着他,“朕怎么听说,封爱卿与沈家娘子退了婚?”

封重彦脸上竟头一回有了茫然,似乎从未听到这样的话,忙解释道:“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过近些日子确实在同臣闹脾气。”

“封大人也不要只顾着忙朝堂上的事,抽点空闲,多陪陪人家姑娘。”皇帝难得八卦起来,“到底是因何事?”

封重彦顿了顿,垂目神色不动,“嫁妆之事,是臣没考虑周到。”

今日天晴,沈明酥把上回泡的羊皮拿了出来清洗。

去毛,晾晒,忙了一日,夜里才挎着木箱去铺子,到桥头时外面的板凳上已坐了一部分人。

这一块的妇人都喜欢她的唱腔,怕没位置,提前来占座,正嗑着瓜子聊天见人来了,招呼道:“十锦公子,咱们今日唱什么啊?”

沈明酥还没答,边上的人先点起了曲,“还是关羽吧。”

“慢斩公子今儿可不在,你也听不腻,我倒觉得上回那首‘思夫’挺好,十锦公子能否再唱一回?”

“听说这回康王把那胡人的脑袋都砍下来了,战事早就结束了,再过几日屋里的人都回来了,你这还思什么夫呢。”

“我就思了怎么了,你不思?”

“不害臊。”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十锦公子唱什么咱们便听什么。”

沈明酥笑了笑,走进铺子,把肩膀上的木箱取下来,拿油灯去旁边卖茶叶的张叔那引了火。

捧着灯再回来,适才那张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清晰了许多。

灯火昏黄看不出肤色,只能瞧见轮廓,下颚消瘦,脸如巴掌大,虽是头一回见,可那股熟悉的感觉却扑面而来。

边上一位蓝衣粗布的妇人,紧紧地盯着,如同痴呆了一般,直到窗边的幕布落下挡住了沈明酥的身影,才回过神,轻声问身旁的人:“她就是十锦公子?”

“是啊,你是头一回来吧?咱们柳巷的弄影戏就数十锦公子唱的最好,价格也便宜,每回只要三个铜板,要去别处,起码得要十个铜板,还不定有十锦公子唱的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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