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不及一人狂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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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笔来!”
这三个字在第四层楼阁内炸响,震得周员外郎耳膜生疼。
他刚想呵斥这狂徒不懂规矩,却见顾长安根本没看桌上那方上好的端砚,而是直接从李若曦发间,再次抽出了那支“紫玉”。
“若曦,研墨。”
“是。”
少女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去看那位脸色铁青的周员外郎。
此刻先生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河还要亮。她素手轻扬,墨锭在砚台里飞速旋转,很快便磨出了一池浓墨。
顾长安并未在纸上落笔。
他提着酒壶,猛灌了一口,混着辛辣的酒气,手中紫毫饱蘸浓墨,竟是直接挥向了楼阁正中的那根朱红立柱!
“你说她写民生疾苦是发牢骚?说她不懂耕织?”
“那是你们这群坐在暖阁里,吃着民脂民膏的瞎子,看不见这人间的血!”
笔锋如刀,墨汁淋漓。
顾长安一边写,一边高声吟诵,声音穿透了层层楼板,直抵楼外那风雪交加的长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前两句一出,平平无奇,周员外郎刚想冷笑。
然而下一句,笔锋陡转,杀气腾腾!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最后那个“死”字,顾长安写得极大,最后一笔竖弯钩,墨汁飞溅,宛如一把镰刀,狠狠地钩住了在场所有权贵的心脏!
轰!
这哪里是诗?这是血书!是控诉!
周员外郎看着那柱子上触目惊心的墨迹,整个人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三步,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惨白,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想反驳,想骂这不合韵律,想说这有辱斯文。
但他张不开嘴。
因为在这首诗面前,他刚才那些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就像是涂脂抹粉的骷髅,显得如此虚伪、恶心、苍白无力。
……
楼外,风雪更大了。
但那首诗,却像是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曲江池畔。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人群中,那个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的寒门诗鬼骆子舟,听到这句诗时,整个人猛地一颤。
他死死地抓着胸口的衣襟,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这……这是谁写的?这是谁写的?!”
骆子舟像是疯了一样,抓住身边人的胳膊,嘶哑地吼道。
“这写的……是我们啊!这写的是我家乡那累死在田埂上的老父啊!”
旁边,那个一直狂傲不羁、拿着秃笔在雪地乱画的张旭之,此刻也停下了笔。
他仰头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紫云楼,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大的胆子!好辣的笔锋!”
张旭之把手里的劣酒往地上一摔,哈哈大笑,状若疯癫。
“痛快!当浮一大白!这才是诗!这才是人写的诗!比起楼上那些无病呻吟的狗屁文章,这二十个字,重如泰山!”
“是顾长安!是那个江南来的顾长安!”
有人高喊出了名字。
一时间,楼下数千名寒门学子、落魄文人,齐齐仰头。他们的眼中不再有嫉妒,只有一种找到了“嘴替”、找到了“脊梁”的狂热。
“顾先生!再来一首!”
“顾先生!骂死这帮狗官!”
声浪如潮,排山倒海般涌向紫云楼,震得楼上的琉璃瓦都在颤抖。
……
楼内,第五层。
这里的题目是边塞。
守关的是一位兵部的侍郎,正捻着胡须,欣赏着墙上一首王朗留下的《从军行》,诗中尽是“黄金甲”、“玉门关”的华丽辞藻。
忽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顾长安牵着李若曦,踩着楼下的欢呼声,一步步走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墙上王朗的诗,嗤笑一声。
“满纸脂粉气,哪来的边塞风?”
“你!”兵部侍郎大怒,“黄口小儿,你懂什么叫边塞?”
顾长安没有理他。
他松开李若曦的手,走到案前,抓起酒壶,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若曦,研墨!”
“是!”少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顾长安提笔,这次没有写在柱子上,而是直接在那首王朗的诗作旁边,挥毫泼墨。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笔落,惊风雨。
那兵部侍郎看着这二十八个字,原本准备好的呵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也是行伍出身,也是上过战场的。
看着那句“不教胡马度阴山”,老人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他颤抖着手,抚摸着那淋漓的墨迹,仿佛听到了金戈铁马,听到了边关的号角。
“好……好诗啊……”
老人声音哽咽,竟是忘了阻拦,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这就是……大唐的风骨啊!”
……
第六层,第七层……
顾长安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战神,牵着他的少女,一路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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