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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将要走过那巨大的神明台,隐约听前方有脚步声迎面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一早前来关切君父龙体、并请教一些政事决策的太子承。

刘承脑海中回响父皇方才的话语——既是监国,便不必事事来问,更不必日日请安,用心打理政事即可。

而父皇与他说这些话时,六弟仰靠下首案后凭几中,双腿交叠伸长,脸上盖着一张画了不知何处地形的粗麻纸,似是抱臂睡去了,那样自在,那样从容,那样不惧父皇威仪,而父皇也未见任何怪罪。

等他出了殿门,郭食手下的内侍小声对他说,夜中子时末,陛下噩梦惊醒,刚带人巡逻过建章宫的六殿下陪陛下说话到天明,因此六殿下是一夜未睡。

刘承默然点头而去,一路心思百转行至此处,只待过了神明台,乘步辇过阁道,返回未央宫。

然而神明台旁忽遇神明使者,着巫服的少女出现在这求仙之地,好似与身侧草木及承露灵台本为一体。

清风漂浮间,想见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这让刘承恍惚觉得这场遇见如宿命般。

看着面前叉手施礼的少女,刘承心想,她定然已见过了母后,却不知母后是否劝动了她?她是否接受了他们的歉意?

母后似乎有什么事隐瞒,他问过,但母后未肯说,只是告诉他,要尽量劝阻紧盯舅父,不可再有任何结怨之举……他当然知道,他当然会这样做,他历来是最不想与她结怨的人。

但刘承几乎又立刻想到舅父前日的话,花狸一直是六弟的人,花狸与其师在君父面前定会偏向六弟……

有些话他并不完全相信,但想到此刻六弟就在此处……在他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花狸会与父皇说些什么,又会与六弟说些什么?

一丝无法言说的酸涩与焦急自内心升腾而起,竟似忌妒,十分陌生。

这反常的情绪,让刘承越发难以压制内心那份想要寻求答案与倾诉争取的冲动。

他自昨日监国,手持皇帝信玺,群臣环绕拜伏……此刻他手中所握是全天下最大的权力,他不应该畏怕于鼓起一份主动开口的勇气才对。

刘承以此劝说鼓舞自己,站在原处,未有挪动脚步。

臣子无法越过监国太子,他之举动等同拦路,而他对身后内侍道:“退下。”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少微身侧垂首避让的全瓦身上:“你也退下。”

全瓦感到一丝异样,垂首慢慢后退一步,却微微抬眼看向巫神,听巫神平静开口询问:“太子殿下有何示下?”

随着这句话落地,全瓦才躬身快步退去,却是站在一处岔路前,一面可以看到巫神那边的情形,另一面可绕行奔去皇帝所在宫苑,若出变故,也能及时报于陛下的人。

“并非什么示下。”刘承看着少微:“孤可否问太祝一个问题?”

少微抬起眼睛,对上刘承略闪烁的眸,他声音低而轻:“是太祝拒绝了被赐封为太子妃的提议吗?”

“赐封太子妃之事从无明言,谈何拒绝?”少微:“此乃君王决策。”

“那……”刘承闪烁的眼眸又浮过一丝局促,他换了个问法:“倘若父皇赐婚,太祝是否愿意答应?”

四目相视,少微没有太多表情:“回殿下,不愿意。”

坦诚简洁,没有多余解释。

刘承的眼睛里除了闪烁,一时更有被刺痛的受伤逃避,他微微错开了视线,但下一刻,脚下却上前一步。

这是他平生以来迈出最勇敢的一步。

他身形修长,太子袍服宽大,随着迈出这一步,巨大的影子落在少微身上,一并落下的还有他同样进一步的问话:“太祝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其他人吗?”

看着他的眼睛,少微在防备中生出一点迷茫。

其他人?

因迷茫而下意识思考的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手持三尺剑的影子。

确实,她若去做什么太子妃,便等同丢下抛弃了刘岐,她没有理由抛弃他,也并不想抛弃他。

可是,若没有刘岐,难道她就会愿意了吗?

答案很清晰地出现:不是的。

这首先是她自己的意愿,不会因为有没有刘岐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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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一定要为了其他人?”少微语气坚定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愿意只是因为我不想愿意,并非为了任何人。”

依旧是拒绝,更果断清晰的拒绝,但刘承心中却升起一点希望:她会这样说,是否证明她对六弟也并无他想象中的情意?

既然如此,未必一定不能将他考虑……

他鼓起更大的勇气,又向她走近一步,眼神恳切真挚:“我知道,我做得很不好,舅父那次做下错事……我不该只是言语劝阻,我事后想,我分明该当场打翻那药碗才对!”

“我早已后悔了……”少年眼眶微红,话语中是毫无保留的倾诉与情愫:“可我并非是不想那么做,是我当场根本想不到自己还可以那么做……少微,你能懂得吗,我从小便事事听从舅父,我从未试过忤逆他……”

因此他不习惯这种陌生的忤逆,无法立刻彻底打破长久以来和舅父之间的相处模式。

生下来便极度擅长忤逆的少微确实不能懂得,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同那眼睛微红但情绪炽热的少年拉开距离。

少微退一步,刘承却又追近,继续道:“除了未能阻止那件错事之外,我亦一直未能替你做过什么,因此你或许觉得我此刻这般态度实在突然……但我发誓,那皆是因为许多时候我全不知该如何做,你若开口交待,我一定都愿意照办。”

“就像在神祠里那次……你还记得吗?我不知所措,你告诉我应该进食,就寝,思悟,我便可以即刻安心照做……”

刘承几乎语无伦次,但他有一句话说得极其坚定:“只要你愿意与我站在一处,你只需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就一定会听你的话,我就一定敢去照做,无论是什么事!”

少微大感惊愕,再次后退一步。

她看到了刘承眼中的急切,那甚至是一种急切依赖。

两世为人,从未、也绝不会对谁产生这种近乎将全部心志都压扑上去的依赖的少微,此刻面对刘承这样的剖白坦露,不由感到莫大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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