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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严勉问:“可是叫这个名?”

这自然是明知故问,不过是作开场白来用,带着些生硬与不太习惯的和煦慈爱,却也显出某种局促。

少微抬眼看去,点头:“回相国,正是。”

这些年来习惯了不苟言笑的相国顿了顿,方才道:“你很像你的阿母,一样的勇毅,一样的灵秀……此前是世叔愚钝眼拙,相处良久,却未能将你早些认出。”

随着这声世叔,少微认真分辨下,只见浸在摇曳灯火里的那张侧脸的线条轮廓温和到好似变了个人,全不见了威严死板,连带着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来岁,颇具人味。

除了语气与称呼的变化,另有叮嘱也不再似从前一般只从朝廷角度出发,而是道:“你尚年少,初涉官场,却居特殊高位,不同寻常官员,凡有不明白不确信之处,随时来问世叔。如察觉到有人暗存不善之心,也要及时告知世叔。”

这话说得关切真挚,少微听罢,便也认真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严……世叔。”

昏暗里,严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笑,脊背笔直,负着手道:“走吧,莫要让你阿母她们久等。”

落后两步的严初与祥枝小声道:“莫说旁人了,连我都鲜少听到父亲一次说这样多的话。”

又补充一句:“当然,在朝中商议政事时想来除外……”

严初话极密,少微一路留神窃听他说与青坞的悄悄话,简直听得耳朵都累了。

宴上除了严家父子外便再无外人,少微从严相与大父的对话中可知,严相此行是主动前来,而非受邀而至。

宴席依旧是分案而坐,两人一案或一人一案皆可。中央最上首自是申屠夫人与鲁侯,下首左侧坐着的却非地位尊崇的严相,而是姜负这个正经受邀的贵客。

姜负笑眯眯招呼少微同坐,少微却已抢先一步紧挨着青坞坐下。

冯珠便笑着来到姜负身边,施礼与她共案。

严相父子即分别落座于宴席右侧两案。

然而如此一来,严初每当抬眼,便正对着对面的青坞所在,他不时展露笑颜,抑或举杯。

有不时便开怀大笑的鲁侯与什么话都接得上的姜负,以及同样风趣多言的严初在,这场家宴格外融洽热闹,就连跪坐添酒的侍女们脸上也染着笑意。

酒过三巡,严初更是取下腰间玉笛奏乐助兴,鲁侯兴致大起,不由分说地让下人取来他的宝剑。

他不听劝阻,当众持剑起舞,全无长辈的矜持沉稳,只有在孙女面前大肆表现的沉浸忘我。

单是展示还不够,更借着酒兴邀请少微同他过上几招。

少微眼见大父招式浑厚,虽少了剑客的飘逸,却有着她从未见识过的沙场肃穆之气,依稀还能望见持剑者昔日在战场上的威武雄阔——

本就已经看得心驰神往,乃至被激起骨子里的好胜,少微听得这邀请,当即便想要接剑而起。

但顾忌严相父子与诸多仆婢皆在场,而她入京后尚未在人前真正暴露自己异样威武的身手,想了想,死命压制住想要窜起的身体,道:“大父今日饮酒过多,待哪日清醒时,我再与大父讨教。”

申屠夫人拿玩笑的语气道:“是了,纵然孩儿今次赢了你这醉老翁,却也胜之不武。”

而鲁侯待回过神来,一张脸却似如闻仙乐般满足,笑成了大朵菊花,连声应:“好,好,好!”

这还是这寡言的孩子头一回喊他大父,且一喊就是数目惊人的两声!

他原本有心大办一场认亲宴,但少微并不看重这仪式,只说现如今无人不知她是阿母的女儿,不必多此一举。

鲁侯很尊重孩儿意愿,将原本打算办宴的钱折成粮,送至城外用作救济灾民。

此刻满心大喜的鲁侯回到座位上,让人继续倒酒:“再醉这一回,下回便不饮了!”

下方姜负仗着有冯珠撑腰坐镇、少微不敢造次,也得以如愿尝到了久违的酒味。但因今次尚有差事在身,又惧于小鬼秋后算账的淫威,便也未敢太造次,只是少饮即止。

青坞也尝了一盏果酒,小声与少微道:“甜香的,些微麻,和桃溪乡的不一样,妹妹也尝尝……”

少微将信将疑,便尝一盏,然而甜归甜,却依旧好似百八十个小兵举着刀剑,从她喉咙里一路打到胃袋中,这种好似被一盏陌生酒欺负了的感觉令少微实难接受,下定决心不会再多尝哪怕一次。

但少微不想扫阿姊的兴,强行忍下狰狞面目,转而小声提议着问:“阿姊从前不是会唱诗吗?那首何不秉烛游——”

青坞却连忙摇头,脸微红:“不了,待下次吧。”

彼时有阿缙在旁敲盏奏乐,而现下……

不知为何,青坞莫名笃定,若她一旦开口吟唱,对面那多情多事之人定要以笛音相和,这让她一想到便觉局促……况且,她与阿缙能同做的事,岂能轻易与旁人同做?

思及此,青坞莫名一阵惊乱,低下头,又饮一盏果酒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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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方的鲁侯已然醉得不轻,口中却叹起气来,对着申屠夫人惆怅地说:“……再赐下侯府一座,愈发家大业大,再想施展那整个搬挪的计策,便是难上加难啊……夫人,你说这计谋还能不能……”

离得近些的冯珠忽然笑着喊声:“阿父!”

她撑着几案起身,来到父亲身侧跪坐:“阿父这酒,眼见吃得差不多了……”

说话间,又斟一满盏,双手捧去:“就再饮最后此盏吧。”

见女儿满脸孝顺,鲁侯笑哈哈点头,接过一饮而尽,而后便眼皮发沉,口齿不清,彻底醉倒,靠于凭几里。

“将阿父扶回去歇息。”冯珠顺畅地交待下人,心底清静地舒一口气。

随着鲁侯离席,宴席也近尾声。

宴散后,冯珠移步厅旁的暖阁,姜负为她看诊。

姜负看得很细致,从脉象到伤残处,一一细诊询问。

“女公子身上的骨伤皆时隔太久,且受伤后未曾得到任何医治休养,又一直处于寒冻阴冷之地……”

姜负温声说着,带些歉意:“陈旧骨伤若想治愈,已是不能。在下所能给予的调养之道只在于平息疼痛,蕴养气血,强健体魄,固心志,安神明。”

站在屏风旁的少微闻言看向阿母的腿。

少微从姜负处学到不少医术,也特意翻读过许多相关医书,心中亦大致明晓,陈旧骨伤残缺同中毒顽疾之类截然不同……可此时听见姜负断言,还是难掩失落。

“多谢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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