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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人,梅素素直接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去了正屋,将窗户都打开通气。院子里有井水,厨房里也有桶和盆,还有扫把,打了一盆水回屋,梅素素从包袱里翻找出一张帕子来,先用扫把扫了一遍,除了灰尘,又将帕子浸湿,将屋子擦了两遍。弄完这些,梅素素有些饿了,吃了上午买的两个肉包子,已经吃了两个了,这是最后两个。然后拍拍手,重新背起包袱出去。

直接去了东街,这边距离东街近,走几步就到了,梅素素从街头逛到街尾,买了被子枕头、盆、恭桶、碗筷、蜡烛、笔墨,还买了两身衣服,零零碎碎很多东西。小的她自己拎回去,大的则多给了一点钱让人待会儿送过去。

一直逛的要天黑了,梅素素才回家,手里还带着两个热乎乎包子和一杯豆浆。她回到院子没多久,被子、盆、恭桶那些就被人送过来了,王婶联系送柴的人也过来了,两大捆木柴。她没让人进屋,东西让他们放在院子里,付完钱送走人,等几人走远了后故意朝屋里喊了一声,“夫君,东西送过来了,快出来搬一下。”然后转身回去,关门落锁。

梅素素又开始忙活起来,先把被子抱进屋子里,一床垫被,一床盖被,一只枕头。然后是两只盆,水桶和恭桶,恭桶放进屋子里去了,水桶和盆放到厨房里去,大盆洗澡,小盆洗脸,水桶用来装水的,她虽然不做饭,但要喝水。总共花了四两银子,这些其实都不贵,最贵的还是她买的笔墨,整整花了她二两多,而且她还是捡便宜买的,早知道她将王府里的笔墨带出来就好了。梅素素心疼不已。

做完这些天又黑了些,梅素素赶紧去院子里打了两桶水,把锅刷了一遍,然后开始烧热水洗。

梅素素一点都没有奢入穷难的感觉,反而干劲十足,用火折子磕磕巴巴点着柴火,灶洞里噼里啪啦,整颗心都安稳下来了。

眼睛看灶洞里的火光,默默计划怎么从京都悄无声息离开,谁知道狗王爷会不会哪天后悔自己没出气,突然把她逮回去补上一刀?还有那个沈彦青,狗王爷说人已经死了,但他万一有同伙怎么办?这些梅素素不敢大意,她不仅要离开京都,还要离开的很彻底,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么一想,梅素素将原本直接回家的打算掐灭,在没确定自己安全之前,她不能将原身父母拖下水。

水很快就烧好了,梅素素打了一盆热水回屋洗漱,天还有冷,今天她跑了很多地方出了一身汗,不洗澡不行。匆匆洗了个热水澡,把盆拖到院子里倒掉水,衣服也不准备洗了,直接扔进盆里,准备明天早上起来洗。

她则关紧门,直接钻进了被窝里,可能真的有点累了,原本还计划在脑子里把明天要做的事情想一遍,哪知刚想完办户牒的事,意识就模糊起来。

——

戌时,晋王回到府里。

甫一进门,便觉得今日府中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心口那里更是无端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也没多想,抬脚就往前走,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崔祖安落后几步,他是王爷的近侍,王爷这几天没回来,府里的状况他需要先了解,然后再斟酌详细说给王爷听。他比晋王的感觉更甚,一进府便感觉到府里气氛不对。本来还以为自己是想多了,这些天跟在王爷身边,王爷情绪不好,他也跟遭了不少罪,天天绷着一根筋,感觉自己脑子都要坏了,崔祖安心下安慰自己,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到他干儿子鬼鬼祟祟藏在一棵树下,见他一过来,就赶紧上前把他拽住往旁边拖去,焦急将今天府上发生的事给说了。

这个干儿子就是崔宝盛,当初就是听了崔祖安的话,一心一意伺候梅素素,哪知道今天居然发生这样的事。他毕竟是在前院,与后院隔得远,等他听到消息时梅主子已经出府了,他本来想出去通风报信的,但府里人现在都势利眼,知道林侧妃势大,不愿意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而且出府得有牌子,侧妃怎么可能会给?恐怕还得罪了侧妃。

崔宝盛哭丧一张脸,不仅是为自己这段时间讨好白花了力气,还为自己失去一个心善的主子悲哀。

站在一旁的崔祖安,原本还气自己这个干儿子鲁莽,竟然胆敢拉住他。直到耳中听见他说的话,崔祖安才震惊在原地,人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僵硬的扭过头看他,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再说一遍?”

崔宝盛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便重复了一遍,“林侧妃今天将梅主子赶出府了,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踏进王府一步。”他说完就低下头,抬起胳膊偷偷擦了擦眼泪,心里难受,觉得梅主子今天的下场,就是他以后的下场。

所以也就没看到旁边他干爹瞬间吓白了的脸色,崔祖安两腿一软,手忙扶住身侧的树努力站稳身子,急急喘了两口气,声音发虚道:“梅主子离开了王府?梅主子怎么能离开呢,谁离开也不能她离开啊,王爷他......”

说到王爷,他猛地想到什么,赶紧站起身子要走,但因为腿有点软,走了两步就不行了,气得一把拽住旁边傻愣愣还在抹眼泪的干儿子,吼了一句,“你个蠢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通知干爹,傻站干嘛?还不快扶干爹去小院。”

崔宝盛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干爹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但也知道这是跟梅主子有关,也不敢哭了,走近将崔祖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人往前跑。

崔祖安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细细问起白天发生的事,崔宝盛不敢隐瞒,他知道的其实不多,但林幼薇将梅素素撵出府本来就是为了立威,对这事兰馨院自然要大肆宣扬一番。听到他耳里便成了林侧妃宽容大度,梅主子认罪勾引王爷扰乱王府规矩,并自觉羞愧,主动请辞离开王府,“听说梅主子头都磕破了,从兰馨院出来后,身子都站不稳,是被丫鬟扶着回小院的。”

崔祖安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这林幼薇拿谁立威不好,竟然拿梅主子立威,那可是王爷的心肝呀。她真以为王爷有多喜欢她吗?要是真喜欢王爷怎么可能连碰都不碰?她那个侧妃之位,还是王爷跟梅主子置气才便宜她的。

这女人当初对他家王爷爱答不理摆脸色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将王爷的心尖尖赶走,还用这么侮辱人的做派,以梅主子那泼辣性子,别说回来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愿意见他家王爷一面。这是实实在在往他家王爷心口上捅刀子啊。

气得在心里将林幼薇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崔祖安最后在岔路口看到了晋王,男人背对着他这个方向,双手背在身后,似乎有些拘束,站得笔直,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最后似乎做出了决定,男人身子一动,抬脚朝小院那条道走去。

崔祖安眼皮子一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下腿也不软了,推开干儿子,急忙跑上前去。但到了跟前后,也不敢说话,就落后一步跟,心里暗暗琢磨如何开口,急得额头的汗越来越多,最后到了小院前,也没憋出一句。

小院一点光都没有,黑乎乎的,连院子门前挂的灯笼都是黑的。

这下,姬长渊真正发现不对劲了。

没办法,眼见不能再拖,崔祖安只好认命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将今天府上的事说了,声音越说越低。甚至都不敢说梅主子将头磕破这事,就怕王爷承受不住。

但姬长渊还是愣在原地,脑子里仿佛“轰——”了一声,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听见,只听到那句“梅主子被林侧妃赶出王府,小院里已经没人了。”

男人手上东西掉落,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崔祖安吓了一跳,低下头去看,隐约看到是个摔碎的长形玉盒,和里面放着的精美钗子。

崔祖安眼眶一涩,认出是王爷在东街逛了一晚上买的钗子,那是原本准备送给梅主子的。他家王爷还是第一次要对别人低头,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呢?心里再次骂了一遍兰馨院。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若是梅主子对王爷有半分感情,也不至于走的如此干脆。这个道理,想必王爷心里更清楚。

姬长渊好半天才回过神,眼睛看向不远处小院紧关的大门,心口那里仿佛被撕碎了般疼,他抿了抿嘴,垂下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她可有说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崔祖安知道主子想问什么,心里有些难受,但不敢隐瞒,低下头轻声道:“梅......梅主子说,祝您和林侧妃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想来想去,梅主子嘴中唯一和王爷有关的好像就是这句了。其实,还不如不说。

姬长渊脸上血色尽失,瞬间煞白一片。他一点点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里,最后那一点光彩也暗淡下去。

他身子僵硬站,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傀儡,然后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半天都没发出一个音。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身侧的崔祖安觉得今夜天色真黑,王府里真安静,浓浓夜色中,崔祖安好像听到旁边传来嗯的一声,打破了这份死一样的寂静,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崔祖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偏过头,就见男人已经转过身了。

人走了,脚步沉重,背影凄凉萧瑟。随即空中传来一道轻声喃呢,“孤成全她,孤成全她......”声音重复,一声比一声轻,也不知道是说给那个离开的人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听得人肝肠寸断。

崔祖安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