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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倾向于最后一个。”安菲尔德说,“在过去的这些天,我们只是通过一个通道或窗户,观测到了几个可能的未来。但到了23日那天,真正的未来就会降临在这里。”

郁飞尘看着安菲尔德,锡云军校还会教“观测”,他冷漠地想。

“到那个时候,闭眼就不会再有效,真实的世界里,不会有两个相同的人。”他的声音有种微微的缥缈。

郁飞尘从安菲尔德手里拿走便签纸,收起。

“睡觉。”他说。

白松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就……就睡觉了?”

“你想做什么?”郁飞尘问。

“继续……”白松看向他的便签纸:“做点数学题,什么的。”

郁飞尘说:“我不喜欢做数学题。”

讲解了这么大一会儿的数学题,他只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必须在22号过完之前,带着他的科罗沙同胞们,一个不落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还有40个小时。

这或许就是永夜之门交给他的任务。

“异变只局限在收容所内,”就听安菲尔德淡声说,“我会尝试与大校沟通,在那之前,把你们转移出去。”

“您……”

白松对他的称呼变成了“您”。

“锡云是派您来做什么的?”

——锡云是黑章军所属的那个国家的首都。

这个问题很尖锐,尤其是发生在一个科罗沙俘虏和一位锡云上尉之间的时候。

“调查俘虏失踪事件,并核查橡谷收容所的管理是否出现疏漏。”安菲尔德回答了他。

“那,您是想要善待俘虏吗?”

安菲尔德看了他一眼。

“对于如何对待俘虏,锡云仍在进行争议。”安菲尔德说。

这个回答不出郁飞尘的所料。

争议。这意味着黑章军并没有一个严格的规章来对待俘虏。也就意味着,至少在现在,所有举动都被默许。那么一旦有了残酷的事情发生,就会越来越残酷。

此后无话,第一缕天光照进营房的时候,变化悄然在房间里发生了。

金发壮汉的尸体忽然在营房里消失了。他本人则好好地活着,蒙眼坐在那里。

小个子那微笑着的尸体却仍然横躺在地面上,来自未来的尸体取代了真正的他。

与这一幕同时出现的是“砰”一声枪响!

血液飞溅,小个子微笑着的脸部被子弹打成一团烂肉,再也看不出微笑的表情了。

恐慌的尖叫声在别的营房里响起。门口站岗的士兵原本睡眼惺忪,此刻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里面!

——安菲尔德收起银白色的手枪,神色冷冷。

没有士兵敢质疑他。

营房里的其它人则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们不知道安菲尔德的用意。

郁飞尘没说话。橡谷收容所建立高墙,控制俘虏,为的就是隐瞒他们的所作所为,尤其是那个使人微笑的毒气。一旦橡谷知道了消息有泄露的可能,这些人将会性命不保。

总管很快前来开门,他看到房中俘虏的尸体,对着安菲尔德的脸上充满了亲和的笑意,与平日的阴阳怪气截然不同。

“这个科罗沙杂种对您做了什么?尊敬的上尉,”总管说,“是他的脏手想摸您的头发吗?你知道的,这些人简直无药可救。”

安菲尔德什么都没说,径直越过他,离开了这里。

总管对他的卫兵说话,语带得意:“上尉终于放下了他清高的身段,橡谷现在欢迎他了,我要立刻报告给大校。”

一天的砖窑生活又开始了,今天的看守又比昨天残暴了许多。橡谷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善待俘虏者必定被排斥,施虐者才能得到认同。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习以为常。

郁飞尘再次找到了那些人——那些昨天他曾寻求过合作的。

当然,今天他还带了别的东西,正面是用长官的便签纸画成的路线示意图,背面是交给他们的任务。

昨天,他们拒绝了他,但今天,他们都收下了那张便签。

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做,又会做成什么样子,郁飞尘不知道。他希望他们能顺利。

曾经,在他被投诉得最多的那段时间,契约之神莫格罗什经常找他喝茶——这是约谈批评的代名词。

“我知道你习惯孤身一人,”莫格罗什的眼神在那时候会很慈祥,“但你得学着去信任你的队友。你迟早会学会。”

但至少他现在还做不到,一天下来,他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种情况,从一个人掉链子到所有人全部掉链子,无一遗漏。

夜深后,22日的零点即将到来,安菲尔德仍然按时到了。如果一切真如他们所料,那这将是他们在收容所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也是探查收容所的最后一次机会。前天晚上,他们看到科罗沙人被全部“净化”,昨晚,看到格洛德泄露毒气,杀死了所有人,今晚又会看到什么?

白松主动提出把他自己、大鼻子和金发壮汉的眼睛都蒙上,最大限度避免惨剧的发生。郁飞尘觉得可行。

白松撕下了衬衫下摆,分成三条,分别蒙上了两个同伴的眼睛,又蒙上了自己的。

郁飞尘还在复习逃跑路线。

正在复习,余光就看到安菲尔德动了动,从右胸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黑色缎带。

再然后,他就看到安菲尔德转向了自己。

月光下,一个朦胧的轮廓。

安菲尔德说:“你也蒙上。”

郁飞尘不认为自己有蒙上眼睛的必要,他能控制住自己。但长官既然愿意多此一举来保证他的安全,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收起纸笔,看着安菲尔德倾身过来——然后缎带就盖住了他的眼睛,黑夜落下。除了朦胧的光晕外,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安菲尔德的存在感却因此被放大数倍,冰雪寒意靠近了他。

郁飞尘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是这人的长发垂落下来,触到了他的脸颊。

他不太习惯和别人离得那么近,伸手打算拨开。

——于是手指就碰到了那些微带凉意的金发。他还听见了安菲尔德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轻微的压力从眼上传来,缎带的结系好了。

他不是个善于和人交际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识人之明。各个世界里,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乐园里,他也与穿梭在各个世界的人们打过交道。

寻常世界里的人,和超脱于单个世界之外的人,所知、所识都有很大的区别。用虚无一点的说法,气质不一样,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截然不同。

过近的距离会使人错觉他们之间也不再陌生,他对安菲尔德问出了那句想问很久的话。

“长官,”他低声道,“你听过永夜之门吗?”

安菲尔德的呼吸声稍顿了一下。

他握住郁飞尘的手腕,把它往外拉开。

郁飞尘看不见什么,只感到那些光滑的发丝从指间倏然流走。

安菲尔德的嗓音在他耳畔淡淡响起。

“管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