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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失去主动,他就无所适从,想要躲避。

这是坏习惯,需要纠正。

南舟就是要打乱他的节奏。

他认为,朋友之间应该享有这点为所欲为的特权。

李银航:“……”

她看着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的六臂神,叹了一口气。

什么叫当面渎神啊。

邵明哲恰在这时候赶回来了。

他径直往前排来了,微微有些气喘。

他借着光,就看到南舟和江舫两个人亲亲热热说话的样子,还没喘匀的气一口呛到了嗓子眼里,捂着嘴小声呛咳起来。

李银航当局外人已经当出了自觉性,甚至有心思关注了一下邵明哲进帐篷的时间。

六点五十九。

好在没有超时。

见本来打算在第二排落座的邵明哲站在他们身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银航发挥了一下好心肠,回头提醒道:“快点坐下吧,要……”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掌心。

那里正捏着一个钱包,钱包上带血。

明显不大可能属于邵明哲。

李银航的善心有限,不再和他搭话,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他口罩下的嘴动了动,似是想要解释,但还是闭上了嘴。

“在泰兰德,7是煞数,代表苦海无边。而降头这种事情,最要聚煞气。”

江舫轻声给南舟解答为什么蒲团要设为7列,而南舟捏着身下蒲团的经纬,依旧在盯着旁边的蜡烛看。

就在这时,七点的钟声在帐篷外敲响。

一身麻布长袍、面色庄严的降头师鬼魅似的飘了进来。

准时上钟。

他个子很小,也就一米四刚出头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路过南舟身侧时、南舟看到了他下垂双手上纵横的皱纹和青筋,他很容易被误认成是一个被包裹麻布下、营养不良的小猴儿。

帐篷内一片安静。

那些游客也不是毫无眼色,既然正主来了,也就各回各位,以放松的心态,准备欣赏这一场价值200泰铢的表演。

帐篷右侧紧依着一丛葱茏长草,风过时,就将帆布帐篷自外摩擦出刷拉刷拉的细响。

这雨淅沥沥淋在帐篷上,因为隔了一层帆布,那声音就不很真切,仿佛在人的精神外包覆上一层薄薄的藓膜,

在这样的雨声中,司仪用泰语混合着英语,简单介绍了降头师的名字和身份。

那身材干瘪的降头师就蜷在长袍内,垂着头,静静听他介绍。

南舟小声对江舫:“听不懂。”

江舫:“不是让你听懂的。”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神秘感。

真要找个中文翻译来,如果翻译水平过于蹩脚或是过于热闹,那神秘感都必将大打折扣。

前排说小话的两人被司仪瞪了一眼后,宛如被老师抓包的学生,各自安静了下来。

做完一番冗长的介绍,降头师迈步向前,足腕上绑缚着的银铃泠泠地一响。

他端起着一碗水念念有词后,便用枯瘦的指尖沾了水,轮番点在来宾们的额头中心。

司仪在旁解释这水的用途,就连李银航也听出了一个“peace”,是代表平安的意思。

大概的用途,就是保护在座的人不受本次降头仪式的任何影响。

当平安咒轮番下达过后,降头师的表演正式开始。

他让司仪取出了一打鸡蛋,就近点了南舟,让他随便挑选一只。

鸡蛋大小一致,都是普通鸡蛋。

南舟一一上手掂量后,择了一只后,降头师让他捧在手心,用草灰在鸡蛋上画了一个松树形状的长符,随即干瘪的嘴唇再次一开一合,快速吐出了意义不明的文字。

南舟盯着降头师干瘪的嘴唇蠕动时的幅度,神情认真。

降头师也未曾见过这么仔细地观摩降法仪式的宾客,不自觉便提起了气,将那些符文念得清晰、准确又快速。

李银航感觉身体渐冷。

……随着这咒法布施开来后,这帐篷里就仿佛进入了什么东西。

某种诡异的邪祟,在步步欺近了。

南舟眉头一抬。

他感觉掌心鸡蛋的重量增加了。

这并非他的错觉。

在降头师停止诵念后,司仪又用铜盆捧出了一盆清水,示意南舟将鸡蛋放进去。

原本的生鸡蛋,居然和熟鸡蛋一样,晃晃悠悠地沉了底。

司仪非常满意南舟眼里浮现出的困惑。

在冷白的烛光下,他将这枚蛋捞起,磕在了铜盆边缘,做菜似的将蛋打匀在了清水里。

但蛋壳破碎后,流出来的不只是蛋液。

里头有一片银亮亮的东西,在烛光和水光中煌煌地散着寒光。

等李银航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头皮登时一跳一跳地发起了麻。

……和着蛋液、漂浮在水面上的,满满的都是针。

起码上百根针,就这样无端出现在了生鸡蛋内。

她想象着这些针如果神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脑袋里,会是怎样一幅画面。

司仪用中文别扭地说出了这种降头术的学名:“这是,‘针降’。”

他端着铜盆,将这诡异的奇迹一一展览给其他观众看。

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阵小声的、满怀惊叹的欢呼。

当然也有人质疑,觉得南舟和降头师是一伙的,是联合作局蒙他们的托儿。

可这质疑声还没有传播开来,他们就听见那个托儿发了声。

“对不起,我没太看清楚。”南舟说,“能再来一次吗。”

司仪是能听懂中文的,但他没打算理会南舟。

他们凭什么听一个客人的话?

表演了第二次,神秘感和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他置若罔闻,在黑暗里翻着白眼,走回了降头师身侧,打算把用废了的蛋壳丢掉。

南舟也没有继续追根究底,只是坐在幢幢鬼火一样的黑暗里,嘴唇无声地开合,在自己的大腿上静静写画着什么。

司仪走到了放垃圾的托盘前,习惯性地打算把两半鸡蛋壳捏碎再扔。

他掌心一合。

在蛋壳发出咔嚓一声碎裂声时,他却差点痛叫出声来。

他捂住了自己的手,在黑暗里咬牙切齿。

要不是不敢太失态,怕惊到了降神,他恐怕要大骂出声了。

——蛋壳里什么时候还留了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