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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淡定道:“启禀皇阿玛,库银已经接近山穷水尽,儿臣担心您狮子大开口,如果之后户部拿不出来,儿子可是要承担罪责的。”

康熙额头青筋直跳,阴沉沉地看着他,“身为阿哥,为国分忧乃是天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儿臣知错!”胤祚平静道。

一旁的十阿哥冲着九阿哥眨了眨眼:以六哥的脾气,知错不会改!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

“小十,小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康熙的声音在两人头顶炸响。

十阿哥和九阿哥一个激灵,连忙拱手道:“儿臣不敢!”

“哼!你们一个个,现在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开始和朕对着干了,嫌朕老了是不是!”康熙的吼声暴怒慑人,背在身后的拳头更是青筋暴起。

众阿哥噤声,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他们知晓,现在皇阿玛发怒,许多人是被迁怒,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委屈。

康熙看着这一群长得好像柱子似的儿子们,脑袋涨疼,加上黄河水患的事情迫在眉睫,其中许多人还被安排了事干,他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行了,你们下去吧,别忘了朕吩咐的事情。”

众人躬身:“儿臣遵命!”

等到阿哥们接连退下,康熙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萎靡,在橙色的烛灯的照射下,能看清面上深刻的沟壑,康熙按了按太阳穴,随口问道:“梁九功,现在几时了?”

梁九功说道:“启禀皇上,现在已经亥时了。”

“亥时?这么晚了。”康熙诧异。

梁九功:“是的,皇上,时间已经不早了,您要多休息。”

“朕睡不着,黄河水患一日不解除,朕一觉不得安稳啊!”康熙头疼道。

尤其刚才胤祚还告诉他,大清的家底快被耗干了,让他怎么能睡得着。

“梁九功,明日你去给凯音布下口谕,让他上折子自辫,今日说的那些话,朕不想在听。”康熙缓缓道。

处置凯音布已经是小事,主要是怎么将亏空的钱弄回来。

梁九功:“奴才遵旨。皇上,无论如何,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嗯。”康熙放下手,看着桌上还未看完的奏折,面色有些犹豫,忽而抬头问道:“今日皇贵妃可曾来过?”

老三、老六今日来晚了,都受到他的训斥,还有老六揭开了国库亏空的盖子,按理说,佟安宁该知道啊!

难道这个时候睡着了!

据他所知,佟安宁从小到大都是夜猫子,晚上睡得晚,大多到子时才入睡。

现在应该没睡吧。

梁九功躬身道:“不曾!”

康熙:……

康熙想了想,起身道:“梁九功,摆驾承乾宫!”

“奴才遵旨!”梁九功连忙命人去准备轿辇,同时让人去通知承乾宫不要落锁。

虽然以佟主子的习惯,现在多半还没有睡,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总不能将皇上挡在门外。

……

听说康熙要来,佟安宁第一想法就是他是来算账的。

否则大晚上的,大家都睡觉了,怎么还找上门了。

佟安宁想了想,坐在梳妆台前,用粉做了一下伪装,防止康熙发飙。

片刻后,宫门口传来梁九功的声音,“皇上驾到!”

佟安宁起身,来到宫门口,向康熙行了礼,“给皇上请安!今儿是什么风将您吹过来了?”

康熙负手,嘴角噙着浅笑,“你觉得是什么风呢?”

佟安宁遮着眼帘,左右看了看漆黑的夜,开口道:“今夜是西南风,夜已深,皇上来找臣妾,难道是想秉烛夜谈。”

“可是臣妾最近身体不适,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佟安宁佯装不适地反手扶了扶额头。

透过灯光,康熙能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和唇色,叹了一口气,上前扶住她,“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去。”

“好!”佟安宁搭着康熙的胳膊,来到内殿。

康熙环顾四周,发现暖炕矮桌上放着几盘点心,榻上堆着一些图册和话本,还有两本折子戏,顿时挑了挑眉,“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这么忙?”

佟安宁轻咳一声,有些脸红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旦不舒服,晚上就睡不着,不找事情转移注意力,臣妾怕是一夜都睡不着了。”

康熙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坐在暖炕上,长叹道:“安宁,黄河水患的事情,你可知?”

珍珠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端上上来,“皇上请用茶。”

佟安宁用茶盖轻轻地撩着热气,微微侧头,眉眼低垂,“知道,怎么了?难道还出了其他事情?”

“……”康熙眉梢微挑,“你当真不知今日养心殿的事情?”

“皇上,首先,您要严谨些,是今夜,臣妾只知道黄河水患,灾情紧急,你宣了众多大臣前去养心殿,然后胤祚好像带了东西去了,然后就没了。”佟安宁说了自己“应该”知道的。

康熙眼中疑色不减,不过没再问,说道:“黄河水患紧急,朕原先想着降旨户部拨发二百万两银子修堤,赈灾,可是……”

“可是什么?”佟安宁满眼疑惑,“难道胤祚不愿意?他还能管住您?还是黄河的水患不如上报的那么严重?”

“都不是。”康熙想起将要空荡荡的国库,脸上仿佛下了霜一般。

佟安宁:“皇上,有事就直说,不要在臣妾这里卖关子,现在已经戌时正了,再拖延一段时间就过了午夜了。”

佟安宁指了指一旁的落地钟,此时恰好指着十点。

康熙:“胤祚说,库银现在不足百万。”

佟安宁眨了眨眼,“皇上,您再说一遍?剩多少?”

她知道胤祚被派出去筹款,但是没想到国库只剩这一点,若是后面哪个地方再发生一点“头疼脑热”,朝廷不就是拿不出钱来了。

“皇上,那么多的钱呢?”佟安宁真被吓到了,她掰着手算了一下,怎么算都闹不明白,国库怎么会被耗干了。

就这,康熙还打算修园子,在热河那边再修行宫呢,现在哪有钱做这些。

康熙也想问户部,大清那么多的钱呢。

“大清现在四海昌平,又不打仗,就是水师时有出海,赚的也比花销多,前些年因为山东三年天灾的事情,您五十大寿都没大办,近些年除了几次南巡有大的开销,可也是江南那边负责承担大头……”佟安宁一件件地说着。

这边康熙也透过温润的灯光静静地看着她算账。

真是奇怪!

按理说,佟安宁说的这些,他心中的怒火应该越发茂盛,可是看着佟安宁现在这絮絮叨叨的样子,他心中反而平静不少。

佟安宁好不容易说完,余光瞥见康熙嘴角居然还带着一丝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秀眉一横,控诉道:“皇上,您的钱呢!”

“……是啊!朕的钱呢!”康熙轻咳一声,反应过来,和佟安宁同仇敌忾道。

佟安宁素手拍了一下桌子,“臣妾是在问您!您告诉我,您的钱花哪里了?”

若不是这一场黄河水灾,国库是不是等到耗干了才知道。

康熙被她这架势弄得眼皮直跳。

一旁的梁九功也是嘴角直抽,低着头掩饰面上的惊诧。

只能说,不愧是佟主子。

一下子反客为主,进门第一时间就拿捏住了皇上。

“朕也想知道啊!”康熙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端起茶抿了一口,“此事朕不会善罢甘休。”

佟安宁抬眼望了望屋顶的横梁。

国库银子都快没了,可是今日她并未听说有人从养心殿拖出来,看来此事内里牵扯更多。

康熙见佟安宁仍然是气哼哼的样子,嘴角扬起了笑,“是朕的钱没了,你怎么看起来比朕还气。”

“呵呵……”佟安宁轻嗤一声,两手撑着炕,仰头看着头顶的横梁,“臣妾是对这世道没指望了。”

康熙愣住,被噎了一下,有些发笑,“你是皇贵妃,又不是民间老百姓,怎么发出这感慨,虽然这次黄河决堤确实有些大,但是经过朕的治理,黄河已经近三十年没有出事了,朕这个皇帝自认还是不错的。”

“啊?谁说的?”佟安宁愣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康熙,“皇上,自卖自夸没事,但是也要讲事实讲道理,不能造假!”

“难道朕说错了。”康熙目露疑惑。

佟安宁:“谁说黄河近三十年没事的,大前年……嗯,康熙四十三年,就发生一次水灾,皇上难道您忘了。”

康熙:……

梁九功在一旁帮康熙找补,“佟主子,皇上的意思是,近三十年没有发生太大的灾情,康熙四十三的灾情和现在不能相比吧。”

“本宫不了解。不过……皇上。”佟安宁看向康熙,“我承认您治河的功绩,但是也不能任由旁人尬夸,自己心里要有谱,否则马屁听多了,容易飘,尤其您还处于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康熙虽然是个封建皇帝,不过他登基以来,针对漕运和河道确实做了不少实事。

大名鼎鼎的治河能臣靳辅就是他任命的,还有前后六次南巡对黄淮水域的考察,康熙倒也能担上这名,就是在自己夸自己有些奇怪。

康熙:……

“你就不能顺着朕一些吗?”康熙有些无奈道,刚刚的好心情又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