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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二人喝茶。

陆姩笑着。

彭安低头。

金长明的目光在这对男女之间走了两遍。非礼勿视。他笑着说:“彭先生,陆小姐,二位请喝茶。”

“谢谢金律师。”除了在彭安面前,陆姩对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她接过茶杯,尝一口,不忘称赞说,“浓淡相宜,金律师好手艺。”

“陆小姐谬赞了。家父喜茶,我从小耳濡目染,学了老人家的皮毛。”金长明又把另一个茶杯推到彭安的面前,“彭先生,你请。”

彭安只是点点头,端起茶杯尝一口。

金长明察觉气氛不对:“彭先生,陆小姐,我家中有事,先行告辞。”

这边剩下一男一女。

陆姩又训话了:“金律师稳重又不失风雅,你偏偏和陈展星去夜总会。”

“我只是去喝酒。”彭安强调,“不干别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再跟着陈展星,离堕落就不远了。”

“我不会的。”

“最好如此。”陆姩转头,朝彭安耳边吹了一口气,“你去夜总会,什么都不干?”

“嗯……”彭安的脖子都僵了,他别了别头。

陆姩也奇怪,难道夜总会的女人不觉得逗一逗这个害羞男人很有趣吗?“我进去那么久,你一点都没变。你这辈子不会孤独终老吧?”

孤独终老又关她什么事?“陆小姐不担心自己吗?”

“我担心什么?我心里有人。”她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陆小姐,人要向前看。”

陆姩却说:“我不过是一具躯壳。”

“困在过去不会快乐。”

“因为你没有能充实一辈子的回忆。”她这一次出来,也是因为她对纪上章的爱,因为904号是纪上章的战友,因为这可能是纪上章的任务。

她为他,奋不顾身。

半夜响起一道雷。彭安从床上起来,掀开帘子望窗外。

还没有雨。

一大早是灰色的天,不像昨日的高朗。

彭安提醒陆姩要带伞。

她应了声,将要走。

他又见到一朵大大的黑云,喊住她:“陆小姐,我很久没有出去走动,今天跟你走走。”

陆姩问:“你不怕凶手等着杀人灭口?”

“不要小看巡捕房。光天化日,他敢来,不就暴露了自己。依我看,这是个极其谨慎的凶手,才能屡屡作案不留线索。况且,我只是去路口的汤包店,不至于那么巧。”彭安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衬衫,顶上两个纽扣松开了。

当然,不是他自己解开的。

陆姩是看着他刚才一个抬手,纽扣自己钻了出来。领口凹一个角度,他的白色皮肤上隐约可见一个疤。

那是她刺的一刀。

彭安发现陆姩眼睛的焦距,正了正衣领。

陆姩轻声问:“那伤疤是不是不会好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皮肤的修复需要时间。”

陆姩伸手。

彭安挡住。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扯住他的领口。那一个伤疤映在眼前,已经不是当时她见到的“王”字缝针,现在剩下一条的褐色痕迹。如果伤疤是在小麦肤色的人身上,痕迹不明显。

彭安皮肤白,任何瑕疵都很醒目。

陆姩松开他的衣服,替他扣上了第二个纽扣:“你不恨当时给你留下疤痕的凶手吗?”

“情绪在需要的时候发泄出来才有利,无用的就自己收着。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这又是一个觉得勾起她残存的内疚心的时刻:“你这一个傻子。”

陆姩推着彭安的轮椅,还没走到汤包店,就被对面的两人发现。

其中一个大喊:“安安。”

前一秒,陆姩没听清这是在叫谁,直到她发现彭安的不自然。

走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人的眉毛有些像彭安。不对,应该反过来说,是彭安的眉目有这个男人的影子。

陆姩猜出来了,他们是彭氏夫妇——那一对深明大义的父母。

金长明并没有和彭氏夫妇说过彭安要坐轮椅。彭母十分诧异:“安安,你的腿……”

彭安平平淡淡:“休养一段时间就好。”到底还是不愿父母担心了。

彭母这个时候才把注意力转到陆姩。她又是惊讶,之前儿子连正眼都不看柳枝一眼,这时却愿意让她推轮椅。

肯定是二人在养伤期间擦出火花。彭母激动地捉住了彭父的手。

彭父反握住妻子:“柳枝,你没事了吧?”

陆姩礼貌地说:“谢谢关心,我没事了。”

彭氏夫妇听出她声音有变,但他们以为是她受伤所致。彭母问:“你们要去哪里?”

彭安又是平淡:“随便走走。”

“一起去啊?”彭母重音强调前面二字。

陆姩眉目一展:“是呀,一起。”

彭安更加不自在。她这么聪明的人,哪会听不出彭母的话中之意,她就是来搅浑水的。

彭母:“你们一起去吧。安安,你好好待人家,不要绷着脸。”

彭安没有表情了。

陆姩的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他一僵。

她的手移至他的锁骨,拢了拢他的衣服。

彭安不禁用拇指搓了搓食指。忍耐一阵,忍过去了,就能压制住这一杀意。他低下了脸。

另外三人都看不见他的冷然。

彭母:“柳枝,有空上我们家吃饭,上次啊,彭伯父还惦记你的手艺呢。”

只要儿子能讨媳妇,不管这个媳妇高矮胖瘦,只要是个女人,彭母欣然接受。

彭父的要求就更低了,是个人就行,男女都无所谓。

“谢谢彭伯父彭伯母。我有空一定去探望你们。”陆姩体贴地跟彭安说,“小心别着凉,你身子弱,要照顾一点。”

“我不打扰你们了。”彭母拉起彭父离去。

陆姩要去汤包店。

彭安说不去了。

她弯下腰问:“我们的安安有脾气了?”语气就跟逗弄小孩子似的。

他推了一下眼镜:“我回去了。”他不管她了。

“不吃汤包子了?”

“不吃。”彭安推起轮椅。

过了拐角处,他发现陆姩没有跟上来。

那可太好。

一家丝绸店刚刚开门,老板搬出来一个挂满手绢的木架。

彭安转了转轮椅。

老板眯起眼笑:“长官是要买手绢吗?”

“对。”

“要送给姑娘家吧?想挑什么——”老板的话断在半空。这位客人眼神冰凉,不像是心甘情愿来买手绢的。老板直接问:“长官想要什么样的手绢?”

“随便,能擦就行。”

老板拿出一条挂了几个月都没有卖出去的手绢,正好有冤大头上门。“客人,这一条啊,是丝绸——”

彭安懒得再听介绍:“就它了。”

轮椅停在阴凉处,彭安用手绢擦了擦肩膀,之后擦拭锁骨,擦得通红,擦得疼痛,才缓了缓。

论厚脸皮的程度,没人比得上那个女人。

占他便宜,恬不知耻。

天色阴沉,陆姩挽了挽伞。

估衣铺的小伙计似乎是在等她,远远见到就上前迎过来:“小姐,你来了,我们老板也来了。”

“那可真好,我要和你们老板谈一谈。”

“你请。”小伙子领着她进去又说,“小心门槛。”

一进店铺,小伙计大喊:“老板,我就跟你说了嘛,有个漂亮的小姐过来谈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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