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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在伤口疼痛和他用力的占有中,听见程牧阳说了句话。

雨声太大,还有身体的刺激,她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事后,她给他拆开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当拿着仅剩的酒,想要给他再次消毒的时候,程牧阳反倒是拿起来彻底喝了干净。她去摸他的额头,似乎又热了起来:“如果你再次发高烧,死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家族艳史。”

“或许会,”程牧阳笑得人畜无害,说话真的有些虚弱了,“我一定告诉他们,要把你写成我太太,记录下来。某年某月某日,程牧阳抱着太太南北落海后,最后香艳了一次,还是在荒岛上。”

“这个岛叫什么?”她忽然转开话题。

“巴坦群岛之一。”

“没有名字?”

“大小姐,”程牧阳好笑地看她,“东南亚不是你的天下吗?菲律宾有七千多个岛,怎么可能都有名字?”

“好,好。我承认,我没有你知道得多,”南北懒得和他争执,“所以这个荒岛,是你事先就定好的地方?”

程牧阳“嗯”了声,眉头蹙起来。

“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没有人接应?”

他微微笑起来,把她搂在自己身边:“你怎么知道?”

“直觉。”南北说,“不过,我可能知道原因。菲律宾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是反政府军的突然进攻,听起来有些严重。所以,你很倒霉,碰上了菲律宾的内战,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已经进入军戒封锁阶段了。”

程牧阳恍然:“差不多,应该是这个原因。”

“可是,你的人想要谈判,派人来接你,应该不难,”南北有些不懂,“为什么至今没有人出现?”

“因为我下的是死令。”程牧阳给她耐心解释,“这个叛徒,应该是程家的支系,隐藏了两代以上。当初程牧云就是因为他们,才得罪了莫斯科上层,所以我和程牧云安排了这个陷阱,我用四年的时间来追杀程牧云,手握整个家族,然后,找到一个机会,假死。”

“然后,那个人就会出现?”

“我不死,他不会这么快出现。程牧云逃亡了四年,那个人应该会找到他,试图联手,或者是彻底杀掉程牧云,”程牧阳笑了笑,“所以我现在已经死了,不能有任何活着的消息,除了几个核心的人,不会有人知道真相。所以,他们做任何新的安排,都会需要时间准备。”

南北“哦”了声,嘲笑他:“那你就等着真死在这里吧。”

“我会找到阿曼,”程牧阳看上去真的是很累,他闭上眼睛说,“然后,就等着收网了。”

难怪他会说,他根本不在乎赌局的输赢。

这次的旅程对于他来说,只是四年中恰好出现的机会。

或者他当初争取千岛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安排下来,触怒众人,在赌船上不断挑衅众人的底线。所以,有人安排暗杀他,也情有可原了。

“在你的所有安排里,有没有我?”

“完全没有,”程牧阳侧过头看她,“我不可能让你涉险。”

她嘟囔地说:“那你为什么让我看不见?”

刚刚落入海里,他就说,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见。

除了下毒的人,还有谁能这么清楚?

他说:“我怕在房间爆炸时,你会忽然出现,所以,用了些小诡计。”

“可没想到,我还是出现了?”

程牧阳“嗯”了一声,断断续续地,不带任何情欲去亲吻她的嘴唇:“我没想到,你自己处在危险中,还会来找我。”

“我也没想到。”

南北咬了咬他的下唇,以资报复。

他伸手在衬衫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的耳内无线电接收机,放到她的左耳里:“他们应该在想办法找我。”说完,便不再说话。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她也闭着眼睛休息。

无线电接收机始终是安静的。就在她几乎睡着时,忽然发出细微的声响,传出了清晰的声音,听着是个年轻的男人,散漫而又轻松地念叨着什么。

南北正要细听,接收机又没了声音,过了几秒钟,才又响起来:“重复播报,老板,我是宁皓。临时出了一些问题,没办法接你了。我现在借用菲律宾炮舰的发射机和你联系,已经帮你发了私人落海的求援信号,救援船会在一个小时内到你的位置,”那边传来喝水的声音,似乎还夹着笑声,“听说你带了个女人跳海?真够浪漫的。祝好运,莫斯科见。”

2

接收机静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又开始重复刚才的话。南北随手关了它,看了眼程牧阳。他的状况真的是不好。她从来都不怕死,只是有时候会怕疼。如程牧阳和自己这样的人,能享受旁人想象不到的生活,就有必然的准备,随时失去生命。

如果这个叫宁皓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传送消息的方式,很可能他就要死在这里。所以,刚才他真的是抱着必死的打算,和自己缠绵吗?

她找不到答案。

她的感情过往很单纯,只有过沈家明。那时的她没有依靠,沈家明却生活顺遂,过着她曾渴望的生活。所以沈家明对那时的自己,吸引力是不可抗拒的。

而程牧阳却不同。他从毫不相干的世界出现,却跨越了灰色地带,直接走进自己的世界。

没有任何犹豫,也从来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就这样过了快三个小时,海上终于有了救援的信号灯光。

南北拍了拍程牧阳,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他。程牧阳从刚才装着耳内无线电接收机的防水袋里,找到信号笔,交给南北:“拿着这个,到岩石上去用。有人来了,记得,要用法语和我说话。”

南北点点头,现在是全线封锁的敏感时期。两人的交流,最好能避开无关的人。

她强撑着小腿的伤,站起来,爬到岩石上。

此时风浪已经小了不少,救援船没有轻易靠岸,放下了一个小型救援艇。

程牧阳在救援艇到来前,让南北穿上自己的长裤,又让她把防水袋里所有枪械子弹和微型炸弹都扔到海里,只留了护照和一把普通的刀。南北开始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待到两个菲律宾人上岸后,她才算懂了。他们一个拿枪比着他们,一个开始利索地搜身。

像是怀疑两人的身份。

程牧阳倚靠在岩石上,配合地递上刀,用菲律宾语简短地说明了几句。虽然英语也算是菲律宾主要的沟通语言,可真正让人感到亲切的,却仍是地方语种。

果然,救援人有些卸了防备,弯下腰和他交谈起来。南北跟在他们身侧,听不懂两人的话,只在那个菲律宾人抬头打量她时,笑了笑。

游艇上还有两个人,看到程牧阳浑身的伤都是自然造成,两个人又如此狼狈,也就没再怀疑,用枪比了两下,带着他们上了救援艇。

“你刚才在说什么?”她小声,用法语问他。

幸好两个人都在比利时住过,总有适合沟通的语言。

“说我是法国的华裔,带着缅甸籍的太太度假,可惜碰上了暴风雨。”

两个菲律宾人仍旧小声嘀咕着什么。南北不大放心,低声追问他:“他们在说什么?”

他仔细听了两句:“在骂人。台风天气,还要出来救援外国人。”

送到大船上后,船上的医生还特地检查了他们的伤势,南北的腿只是伤口太长,倒是不深。程牧阳的后背也是如此,没什么太大的危险。那个救援医生看到程牧阳的手倒是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和他说着什么。其间,看了几次南北,她听不懂,仍旧坐在他身侧安静地听着。

她似乎从医生的说话情绪中,猜到了什么。

救援船上的布置都不是很讲究,甚至谈不上什么摆设,就连两个人坐着的地方,床单上都有淡淡的有色痕迹,分不清是没洗干净的血迹,还是什么污渍。

他的体温,又随着夜幕降临,高了起来。

医生只给他拿来袋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水,挂在床边的架子上。临走了,终于想起来问他要东西,程牧阳从黑色的防水袋里,拿出一本护照。

医生又指了指南北。

程牧阳解释了两句,反正是天灾,怎么说都可以。

到深夜,有人来给程牧阳做例行公事的登记,顺便告诉他,台风实在太大,临时停靠在附近的岛边,等风停了再走。

那个人顺便把护照还给了他。

等人彻底走干净了,她终于伸出手去试他的温度。

仍旧在低烧。

“习惯吗?”他用左手把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靠。

南北真是累急了,顺着他的手势,很放松地靠着他。

“你以为我一直养尊处优?”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其实,我小时候跟着小哥哥,哪里都住过,是个野孩子。”

“我知道,”他近乎耳语地,逗她,“刚才在岛上,见识过了。”

她脸有些红,丢开他不规矩的手。

这样的气氛,终于让人能喘口气。

南北也终于有机会,装作不经意地关心他:“你的手,怎么样了?”

“不是很好,”程牧阳想了想,“以后锻炼得好,应该能用勺子,用筷子都有难度。还好,我左手和右手一样,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哦”了声。

过了会儿,她又问他:“穿衣服可以吗?”

程牧阳忍俊不禁:“可以,生活尚可自理,就是自卫能力,小幅度下降。”

她的视线落在他包扎完好的右手上:“说不定佛祖是觉得你杀生太多,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屠刀,并不是真正的‘刀’,”程牧阳倒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妄念,迷惑,或是执着。有这些才有恶念,恶语,甚至是恶行。”

南北在他肩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好长的话,说简单些。”

“执迷不悟,”他笑一笑,声音倦懒,“这才是根源。不管是身份、地位、财富,还是美人,总要付出些代价,比如这只手。”

他说得坦然。

南北把手轻放在他的那只手上:“怎么会伤这么深?”

“来不及用工具,”程牧阳的声音,低下来,“再慢一步我们就会被炸死,一只手换两条命,很合算。”她抬高视线,端详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没说话。

过了会儿她就缩起身子,钻到他怀里。

程牧阳很快就睡着了。

她关上灯,只有月光从顶窗透进来。程牧阳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南北半梦半醒的时候,总能感觉他有时会动一动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摩挲片刻,然后再继续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