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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则则看了眼祝新惠铁青的脸,又看了看脸色五彩斑斓的丽嫔,心里有些好笑。景和帝什么人啊,难道还能就只喜欢她二人不成?皇帝见一个爱一个才是正常好么。

只是敬则则没想到的是,这庄小莲竟然会是由马嫔捧出来。她印象中马嫔一向是不争不抢之人,不知怎的会想着要把庄小莲捧出来,想来是日子也不容易,才要出来争一争。

一时走了神,待敬则则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瑾才人卫官儿弹琴了。

卫官儿有些怯怯地往前走到帝后跟前行了礼,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般羞红了脸,这才抱着琴往后退到了琴几跟前。

但当她坐到琴几前时,却仿佛变了个人,一下子精气神全都出来了,自信也从眉眼间跳了出来,《三月》之曲从她的指尖流淌了出来,仿佛一下就将人带回了阳春。

春光和丽,百花飘香,百鸟争鸣,莺歌燕舞,那花香仿佛有了生命一样,自己凑到了人的鼻尖,让人心旷神怡。可待回过神来,眼前却哪里有什么百花?

百花丛中,又有一群丽人叽叽喳喳地行走带风地到了水边,有人在梳头,有人在浣纱,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那是青春少艾的美,活泼、灵动。

一曲毕,这下轮到敬则则脸色灰败了。同场竞技,自然是谁差谁尴尬。她虽还没上场,却知道自己的琴艺不及卫官儿良多。

一向以才貌双全自诩的敬则则感觉有些打脸。没想到其貌不扬的瑾才人在琴艺上如此有天赋。

是的,天赋这东西是被人羡慕嫉妒不来的。敬则则练琴其实是很刻苦的,但是天赋嘛,可能这辈子都长脸上去了。

敬则则假做不经意地扫过前方的景和帝,觉得宫中美貌有才的嫔妃如此多,她先前可能真是自作多情了,那日钓鱼他如果不是心血来潮,估计就是想戏耍自己。

敬则则抿抿嘴,见卫官儿弹完曲子上前去给帝后行礼时,皇后亲手给她斟了一杯酒。景和帝也带笑地看着卫官儿,让她又羞红了脸。这种娇羞的风情,的确惹男子怜爱。哪怕其貌不扬,也自有一股子娇怜。

其实卫官儿真不算其貌不扬,若真是其貌不扬也就进不了宫了。

接下来的功夫,敬则则就有些坐立难安了。她这人吧好强心有,自信心也挺有的,之所以先才一直不起身,一个么自矜身份,不想显得那么巴结,二个么又觉得最厉害的当压轴出场。

这下则是颇有些自取其辱了,是以赖着不想起身,但不献艺又不成,最终还是低垂着站了起来。

她弹的是《凤还巢》,比较喜庆,也很应景。技法是真不错,情绪也很饱满。呃,其实也不算饱满,主要是被卫官儿的琴艺给打击了,让敬则则有些丧气。以至于这等情绪在《凤还巢》里也流露了出来。

曲毕,敬则则低头上前给帝后行礼,听得皇后道:“要本宫说,宫中最有才的还是敬昭仪,字画双绝,琴艺也是极好的,诗词歌赋更不必提了。皇上,你说是不是呀?”

“敬昭仪觉得是这样吗?”景和帝不答皇后的话反而转头问敬则则。

敬则则不晓得皇后是不是在讽刺自己,连一下就红了,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应的,“臣妾才疏学浅,不敢当皇后娘娘厚赞。琴艺也远不及瑾才人。”

“唔,瑾才人的琴艺得的确是好,朕听过这许多琴曲,比得上她的五只手指就能数过来。”景和帝赞道。

皇后朝景和帝嗔笑道:“瑾才人的琴艺的确是出类拔萃,不过敬昭仪的琴艺也已经很不错了呢,至少比我可好多了。”皇后其实是个实诚人,但才艺不显,内行听的门道她有些懵懂,只觉得两人的琴艺都好。

景和帝笑了笑,“皇后的贤德也是出类拔萃,而且更为可贵,这是其他人都无法比拟的。”

敬则则低着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虽然景和帝沈沉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她只当没听见。不过即使听见了,敬则则也只能承认,她的确没有皇后的贤德,就是再投一次胎,估计也修炼不到皇后的境界。

景和帝朝敬则则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耐,她赶紧朝帝后再福了福身,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之后夜宴上似乎就没什么值得可留意之处了,谁知到了夜宴将尽,人人都有些疲倦哈欠了,云采女最后一个出场,一展歌喉却把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压轴登场,且还具有这等资格的。

云世香唱的是《骤雨打新荷》。“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乳燕雏莺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她的嗓音甜柔里带着特殊的磁性空灵,像有风在挽留着复唱着她的歌,当她的嘴唇停止开合时,歌声却还留在空中,摩挲着人的耳朵。

那真是耳朵极致的盛宴,敬则则感觉自己听了云采女的歌,能三日不食肉。

琴艺高雅,和者就寡,而歌艺通俗,所乐者就多了,众人都不由得喝彩,皇帝么,本来就喜欢歌姬,自然也多看了好几眼。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云世香能观天象。月色江声外下起了滴滴答答的雨,雨水打在殿前的新荷上,似乎也在回应、挽留云世香的歌。

一个晚上,庄小莲的舞、卫官儿的琴、云世香的歌都惊艳绝伦,让人赞叹。

被衬成了路边野草的敬则则,其心情之糟糕已经透顶了。她以前还以为自己的歌喉如黄鹂,自己的舞姿如仙娥,如今才知道是坐井观天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引以为傲的那些才华实则也都算不得什么。即便在这宫里,在巴掌大的天底下居然也不算什么。

这一刻敬则则才切切地感受到,景和十年的这一次选秀,送进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能人。

敬则则倒是知道为何。她听过皇帝的故事。景和四年,皇帝登基后服满第一次选秀,送进来的秀女良莠不齐,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想被关进笼子里的。

结果一名秀女大字不识、德行欠佳,还没膺选就被景和帝沈沉给撂了牌子,不仅如此,他还言道“有其女必有其父”,连带着把那秀女的父亲四品知府也给褫职了。打那以后,选秀之家就再不敢送些歪瓜裂枣进宫了。

但凡注定要选秀的,每一个都是从小精心培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