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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也亲眼见过,他样貌才干,也是不差,和你亦算匹配……”

“阿姐,你不要说了。此事不妥!我是不会答应的!”

高洛神心乱如麻,打断了高雍容的劝辞。

高雍容面上的微笑消失了,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她起身,慢慢行到宫室的一扇南窗之前,朝外默立了片刻,转过身。

“阿弥,从小到大,阿姐待你如何?”

高峤尚长公主,夫妇虽对爱女爱若珍宝,但感情并不融洽,二人只生了她一个女儿。

高雍容虽是堂姐,但因比高洛神大了五岁,从小到大,待高洛神如同亲妹,无论吃的用的,但凡有好的,必先让高洛神挑选。

这些身外物,都还罢了。

高洛神八岁那年,外出游玩之际,不慎触了一窝马蜂,马蜂追蜇她的时候,高雍容不顾一切将她扑在身下,脱了自己衣物遮她头脸。待仆从驱散马蜂,二人被救出时,高洛神安然无恙,而高雍容却被蛰得不轻。回去之后,她面额肿胀,昏迷数日,若非后来求得良药,险些就此丧命。

阿姐待她的好,一件一件,高洛神又怎会忘记?

“阿姐,你胜似我的亲姐。我至今记得,八岁那年,你为救我,险些丧命。”

高雍容凝视着高洛神,忽走到高洛神的面前,竟跪在了她的面前。

“阿姐,你快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洛神吓了一跳,急忙扶起高雍容。

“阿弥,阿姐从未求你什么,这一回,阿姐求你了!李穆以北伐之功,这些年间,声望如日中天,两年前又借许氏叛乱之机,诛杀对他多有掣肘的陆、朱等人,手段狠辣,无所不用极其。如今我大虞,已经无人能够制他了。朝廷之事全由李穆操纵也就罢了,迟早,这天下,也会变成他李氏的天下。”

“阿姐……大司马应当不会如此……他若有心谋逆,两年之前,便不必接回你和登儿了……”

高洛神喃喃说道。

虽是在劝解高雍容,但语气却带着犹疑。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是心存疑虑。

高雍容冷笑一声。

“阿弥,你平日深居简出,如何知道人心叵测?他数次北伐,你以为他是一心想从胡虏手中为我大虞收复故地?不过是在聚拢人心,积聚声望罢了!元帝南渡以来,知人心向背,便借北伐之名,博取声望,再行打压对手之事,这种行径,当年的许家、陆家,这些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哪家又没有做过?便是我高氏,鼎盛之时,叔父身居高位,名满天下,契机不也是因我高氏子弟对羯一战而立下的汗马功劳吗?”

“大虞如今虽偏安江左,但萧氏国祚,却已延续两百年之久。两百年来,多少人觊觎皇位,企图取而代之。任他是宗室贵胄,或门阀士族,你可曾见到,有谁成事过?皇室血脉,上承于天,尊贵又岂容寻常人淆乱!”

言及此,高雍容挺直了肩背,目光之中,隐隐透出傲色。

“何况这个李穆,出身寒门庶族,本不过一边鄙之地的伧荒武将,他如何不知,倘没有积出足够的声望和势力,贸然篡位,以他的出身和资历,如何能压服人心,坐得住这位子?”

“那时他是自知声势未满。何况有许氏前车之鉴,这才没有立即行那篡位之事。否则平定许乱之后,他为何迫不及待,借故又诛杀了逸安从兄等诸多反对他的士族名士?还不是因为陆朱对他诸多掣肘?如今他又不顾朝臣反对,一意孤行,大张旗鼓,定要倾举国之力,以大虞国祚为赌,冒险再次北伐。我若所料没错,待他事成归来,便是我孤儿寡母的穷途末日了……”

高雍容双目渐渐泛红,泪光点点。

“阿弥,阿姐求你了,你就当是在助我一臂之力,答应了吧!”

“阿姐……我便是嫁了他,又能为你做什么?”

半晌,高洛神低声问道,声含无力。

“他能扶登儿上位,便也能废了登儿自立为帝。废立不过全在他一念之间。阿姐想着,他既倾慕于你,你若嫁他,有了联姻之亲,加上借你之力从中转圜,日后李穆即便效仿许逆做出移鼎之事,我孤儿寡母,不定还能求个平安,安然终老此生,否则,他岂会容我母子?只怕到时,死无葬身之地!”

高洛神螓首低垂,身影如同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高雍容注视着她,也未再开口说话。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之声。

高洛神循声转头,见自己那个六岁的外甥萧珣,穿着一身小小的龙袍,从后殿一扇门中奔了出来,奔到她的面前,跪了下去。

“姨母若是不肯救我,登儿便不起来了!”

幼帝语带稚音,双手紧紧攀住她的衣角,睁大眼睛,仰头望着她,双眸一眨不眨。

***

一个月后,隆元二年的暮春,为了李穆准备已久的北伐大事能如期发兵,高洛神几乎是在仓促之间,完成了和他的婚事。

无疑,这是一场全城关注的盛大婚礼。

一个是高门贵女,才貌无双。唯一一首流传出去的少女时与族中诸从兄弟共同进学时所作的怀古之诗,至今仍被坊间传抄。

一个是大司马,普通南朝人的心目中,代表着南人血气和无上荣光的战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冗长婚礼过后,高洛神一身嫁衣,独自坐在大司马府那间专为今夜而铺的洞房之中,静静等待着自己生命中第二个丈夫的到来。

洛神有一种感觉,家中这几日的气氛,很不寻常。

无论是父母还是阿菊她们,似乎都在刻意地对她隐瞒了什么事情。

尤其这几日,这种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但是每次当她发问,无论是问母亲、父亲或是阿菊以及琼树她们,他们要么若无其事,要么支支吾吾,一问三不知。

这让洛神心里渐渐疑虑,甚至有些忐忑。

今年的重阳,又快到了。

从前每年,她的好友,陆家的陆脩容,通常会早早地约她,再叫上几个别的闺中好友,或登高秋游,或赏菊赋诗,以此应景,作闺中之乐。

但今年,不知道为何,连陆脩容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

洛神忍不住,昨天打发人给陆脩容去了封信,问重阳之事。陆脩容当天就回了信,说这几天她家中正好有事,重阳日恐怕出不去,道事情忙完,自己就来寻她玩。

洛神只得作罢。

到了今天,一大清早,母亲和父亲就出门了,也没和她说是去了哪里。阿菊留在家中伴着她。

一夜秋风,催开了家中后花园菊圃里的那片菊花。